那个打野战生的孩子被抱来了(3)
本文摘要:彩霞是拎着刀出去的,待看到小合怀里用一个夏凉被裹着的孩子时,蹲地上哭起来。 老张呢?她说,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小合把事情说了,还说如果彩霞愿意赔偿受害人一部分钱,老张可以判得轻一点。 他活该!彩霞说完

  彩霞是拎着刀出去的,待看到小合怀里用一个夏凉被裹着的孩子时,蹲地上哭起来。

  “老张呢?”她说,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小合把事情说了,还说如果彩霞愿意赔偿受害人一部分钱,老张可以判得轻一点。

  “他活该!”彩霞说完话扭头去关大门,把门关上还不解气,又去找锁链。货车司机在院子里按喇叭:“你这是黑店咋的?还不让走了?”

  彩霞于是把锁链丢下,大哭着去找她的小板凳。

  两个女儿来了。

  “问了,是个男孩。”大女儿说。

  彩霞坐在凳子上抹泪:“男孩咋了?就算她生个仙人,我也不管。”

  “她也不想管。”二女儿说:“连奶都不给喂,这会儿在借司机师傅的水泡奶粉。”

  彩霞不言语。

  二女婿过来:“妈,她晕过去了。”

  “真的还是骗你的?”大女儿说。

  “真的,孩子都摔地上了。”

  那婴儿正在地上哇哇大哭,因为包得严实倒是没受伤,他只是又冷又饿还被猛然丢下受到惊吓。正出门的司机跳下卡车把孩子抱起来,却没人敢动小合。

  彩霞问:“她爸妈呢?”

  那司机正好是小合以前的客人,他叹气:“没爸,妈改嫁外省去了。”说着把婴儿往彩霞怀里塞:“怎么说也是你们老张家的,你抱着,我还赶着去过秤。”

  彩霞推着躲避着,婴儿还是落进她怀里。

  婴儿不足满月,脸上还没长多少肉,也不怎么粉嫩,满脸通红泪水四溅。彩霞嫌弃地低头看他,只是一个对眼,婴儿忽然就不哭了。

  他的嘴做出吮吸着找乳头的动作,小脑袋往彩霞怀里钻。

  真是冤孽。

  彩霞喊人把小合抬进宾馆:“死外面了多晦气,”她说:“还让不让做生意了。”

  回头见厨房的人给小合煮鸡蛋,也不知道是谁吩咐的,彩霞没问。

  小合鸡蛋没吃就跑了,原来晕倒是装的。

  彩霞把婴儿抱过来放在床上,这孩子脾性好,不闹人。

  女儿们问她怎么办,“要给我爸养着吗?”

  “不是给他养。”彩霞骂了一声。她心里堵堵的,老公跟别人跑了就够窝囊了,还丢给她一个私生子让她养。她头上的绿帽子肯定跟反光条一样亮。

  想把日子过好,怎么这么难呢。

  总算不再因为没钱伤心,心却真是被伤到了。

  “那——”女儿们试探着:“要送人吗?”

  “你们别管了,”彩霞站起来去沏奶粉:“我养着,为我自己养。只当我捡了个娃。”

  女儿们面面相觑。这能算捡的吗,这可是爸爸的私生子,她作为老婆,不虐待就不错了,还要养着,还说为自己养。

  是为自己心安吗?毕竟丢弃的话的确会担心的。

  女儿们看她小心翼翼地在手腕子上试奶粉的温度,决定尊重妈妈的决定。或许她过一段时间就后悔了呢,养个孩子毕竟不是轻松的。

  彩霞还真养了好久,久到老张出狱后忐忑不安地回来,看到她在张罗着粉刷宾馆外立面,旁边站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那孩子跟他长得像极了,阔郎的额头大鼻子。

  老张一脸激动地跑过去,不知道该跟彩霞道歉感谢,还是先抱起孩子熟络一下。

  那孩子踮起脚尖,把手里的桔子往彩霞嘴里塞。

  “妈,你吃你吃。”

  彩霞吃了一口回过头,正看到尴尬地立在她身后的老张。

  “出来了?”她神情淡淡地。

  “嗯。”老张看着一切有条不紊的宾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不苦。”彩霞说:“你去歇歇,晚上孩子们回来,咱俩商量分家离婚的事。”

  老张哑在原地,看彩霞提着漆桶给刷漆师傅递过去,孩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刚停好车的司机喊着彩霞的名字报晚上要喝什么啤酒,她的手机微信这时候响了语音电话,那边是女婿,说谁谁给小宝买了一件衣服要送过来。

  天地之间似乎没他什么事。

  他消失了几年,彩霞经营好了旅馆养大了他偷生的孩子。她一如以前能干,如今这能干里更添了很多坚强。这坚强让她对自己冷漠,连哭都懒得哭了吧,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情感上,自己被她彻底打败。

  老张怀着一线希望等待那个家庭会议。

  出乎意料,女儿女婿们对他虽然谈不上恭敬,也都客客气气的。他们说无论他和妈妈做什么决定,都尊重。

  “我这大半辈子,”彩霞说:“累死累活就奔个过好日子,你爹那个过法儿,还是跟我过不到一起去。”

  老张想反驳,想哭一场软化她。但他偷偷抬头看着彩霞的脸,那脸除了老了几岁,更多出很多不容反驳的力量。

  他于是埋头扒饭,半晌才问:“那小宝呢?”

  彩霞默默地吃着饭,屋里的气氛冷极了,过了好久她才说:“他妈估计是不会回来了,他是你的骨肉,你要是想要,就带走吧。”

  声音冷静,可他见女儿的手挪过去,握了握彩霞的手。

  “那旅店——”老张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见除了彩霞外,女儿女婿都抬头看他。那目光里都是疏离和警告,老张只好把话憋回去。

  “我在这里打个工总成吧。”

  虽然办了离婚手续,但他真的就留下来打工。彩霞也不再恼他,按管理人员的薪水给他发工资。老张一有空就逗弄小宝,可小宝只跟彩霞亲,喊他爷爷,喊彩霞妈妈。

  大货车来来去去,旅店被彩霞打理得很好,因为遵纪守法,更得顾客认可。老张勤快不少,有一回趴在围墙上补上面防贼的玻璃渣滓,正好是夕阳西下,他扭头看到,一时看得呆了。

  余晖燃红了半边天,云彩柔和地围拢在一起,层层叠叠五彩斑斓,透着股临到尽头却安然不惧的风采。老张忽然觉得他前妻彩霞就是这样的,一辈子燃烧着,透亮着,什么都不怕。

  而他自己,蝇营狗苟,荒废了大半生。

  “不晚吧。”他安慰着自己,认真地趁着这最后的天光,修补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