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鼓足勇气，又去找了毛总。

　　她先是兜了一个长长的圈子，跟毛总说了冯建辉对他的感激，以及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对冯建辉来说，毛总对他的恩情，值得他这辈子当牛做马。为了报恩，冯建辉宁愿搭了他自己正常的生活，以至于他的后半辈子。

　　然后，她才进入正题，“毛叔，那天晚上，真的是冯建辉开车撞的人吗？”

　　她在赌毛总的恻隐之心，虽然毛总有过那些让人不齿的“家务事”，但他同时也是个好人，他捐建学校，资助贫困家庭，做了很多好事，也帮冯家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如果他答应说出真相，把冯建辉换回来，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他执意装聋作哑，她定会站出来指证，帮助警察查找证据。

　　后果她都想好了，如果冯建辉觉得亏欠了毛叔，她愿意和他一起，努力赚钱，把之前从毛总那里得到的资助，就当是借账，都一一还上。

　　从此，她和冯建辉就能做个完全自由的人，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再说，冯建辉也应该趁此机会，好好思考一下，怎样才是报恩的正确打开方式。

　　可毛总的表现，却超出了薛珂珂所有的猜测。

　　他耐心地听她说完，微笑着给她倒了杯水，“珂珂，我知道你着急。医院那边有消息了，那人伤的并不太重，我也跟伤者家属协商过了，拿到了谅解书。你放心，我们已经在办取保候审了，小冯很快就能回家。”

　　薛珂珂憋足了气，准备好的招式全都没用上，脑袋发懵地就被打发了。送她出门前，毛总甚至跟她开了个小玩笑，“珂珂啊，你就别瞎使劲了，如果这事真的有所谓的真相，小冯这顶包罪，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啊。”

　　薛珂珂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威胁，也似乎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两天后，冯建辉果然回来了。

　　他告诉薛珂珂，这次多亏了毛总，拿了很多钱赔给人家。当然，也幸亏被撞的那人伤得不重，当时看着满身是血，挺吓人的，其实都是皮外伤。

　　因为他们这边认罪态度好，赔偿也快，很有可能最后检察机关会发个“不起诉决定书”。

　　薛珂珂一直盯着他，她越看越不对劲，冯建辉不应该是那样的表情。

　　平时，他做错了事，会内疚，会害怕，会小心翼翼地赔罪。而如今，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甚至还有种英勇就义的慷慨。

　　她开门见山地问他，“那天晚上，是不是车祸出了以后，毛总才给你打的电话？”

　　冯建辉冲她笑笑，“你这脑子里整天瞎想什么呢？车是我开的，人是我撞的，毛叔还帮我赔了好多钱，还找律师把我保出来的，他是个好人，你别老瞎猜疑。”

　　薛珂珂就那么红着眼圈看他，看着他在她面前表演，他的演技那么拙劣，怎么可能骗得过她？

　　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喊，“你欠他的，咱都还给他还不行吗？你就那么甘心当他的一条狗吗？你当狗当的还不够，还非要把命搭给他才行吗？你到底要煳涂到什么时候？”

　　他也冲她吼，“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薛珂珂的话都被堵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对于薛珂珂来说，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她和冯建辉之间，已经没有相互的信任了。

　　几天前，他们的生活还充满希望，他俩虽然是普通的打工族，也没有优越的家庭可依靠，但两个人一起努力，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小家，那样的日子，有阳光，有爱，有盼头。

　　如今，雾霭四伏，阳光被压在厚厚的云层里，什么也透射不出来。

　　虽然车祸事件最终算是有惊无险，但她心里总觉得，以后早晚还会发生什么大事，会毁了冯建辉一辈子。

　　这样的焦虑，就像还没有掉下的第二只靴子，一直让她恐惧，再也没有了平静的日子。

　　她不确定，以后真的有大事发生时，自己还能不能始终站在他那一边，理解他，支持他，陪他一起走下去。

　　可是，一想到就这么放弃他，她的心里就很疼，一抽一抽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刻，早在她知道冯建辉在帮毛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时，就埋下了伏笔。

　　有些事，原本应该在开始时就坚决地说“不”的，而一旦妥协，就会慢慢沉沦，等到泥足深陷，难以自拔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