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美联储大幅加息对经济和企业的影响逐渐释放，美国劳动力市场逐渐远离了上半年的火爆场景。然而就业市场依然趋紧，劳动力参与率复苏乏力或成为推动就业供需平衡的重大障碍。
超预期的9月非农就业报告再一次将美联储推到了风口浪尖，面对依然高企的通胀水平，如何在降物价和控制经济风险的夹缝中寻找最合适的政策路径成为摆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面前的巨大挑战。
美国低失业率下藏隐忧
随着经济放缓，美国劳动力市场降温迹象逐渐显现。上周公布的8月《就业机会和劳动力流动调查》(JOLTS)显示。全美企业职位空缺数量从此前的1120万个降至1010万个，连续五个月回落，单月降幅创2020年疫情以来新高，职位空缺数量则降至了近一年来的最低水平。
职位空缺的数量被视为评估劳动力市场和整体经济状况的重要参考因素。然而虽然没有像今年早些时候那样火爆，但劳动力市场需求仍然旺盛。分项指标显示，职位空缺率从7月份的6.8%降至6.2%，招聘人数适度增加，招聘率保持在4.1%。
9月非农也延续了劳动力需求趋势变化。美国劳工部数据显示，上月美国新增就业岗位26.3万个，增量创近17个月新低。与此同时，失业率环比回落0.2个百分点至3.5%，与近50年历史低位持平，显示出劳动力短缺的现状没有改变。服务业成了带动就业的主要力量，休闲和酒店业增加8.3万个岗位。医疗保健增加了6万个岗位。依然紧张的供需关系继续推高薪资水平，9月美国小时工资同比增长5%，虽然略低于8月的5.2%，但仍连续8个月处于5%的关口上，保持在上世纪80年代以来高位。
牛津经济研究院高级经济学家施瓦茨(Bob Schwartz)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就业和薪资增长略有降温，不过失业率回落至周期低点，显示出劳动力市场供应依然紧张。要扭转这种形势并达到供需平衡，需要更多经济和政策外力的影响。
对于美联储而言，这份非农报告中的一项指标——劳动力参与率回落可能是个麻烦，上月美国有39万20岁以上女性退出就业市场。劳动力参与率衡量的是正在工作或寻找工作的适龄成年人的百分比，就业市场需要更多的工人竞争工作，以帮助冷却工资增长和提高整体生产力。自疫情以来，美国就业市场一直遭受着历史性的劳动力短缺的干扰，影响因素包括移民减少、大规模退休和急剧上升的离职率，并使企业难以填补空缺职位。目前的劳动参与率依然比疫情前低1个百分点左右，瑞银认为，这可能表明美国缺乏可以重新加入劳动力市场的观望者。
在9月议息会议上公布的经济展望概要中，美联储官员预计到今年年底失业率将升至3.8%，并认为4%的失业率与稳定的通货膨胀率大致相符。9月失业率下滑的背后，除了新增就业岗位之外，还有部分原因是找工作的人数减少，不少人选择暂时退出就业市场。这对于美联储而言是潜在的打击，劳动力退出市场或将使得就业供需关系更为紧张，进而加大薪资压力和企业成本。
机构普遍认为美联储不足以被说服劳动力市场已充分冷却，以减轻通胀的上行压力。富国银行高级经济学家布拉德(Sam Bullard)指出，美联储最担心的问题之一是，近几十年最紧张的劳动力市场持续刺激工资上涨。更高的工资可能会加剧通货膨胀，使其更难控制。
“随着招聘新员工的需求消退，劳动力市场的热度正在缓慢下降。”招聘研究机构Indeed hiring Lab经济研究主管邦克(Nick Bunker)表示，“这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一个求职者的劳动力市场，与几个月前相比，现在只是一个对员工来说没有那么有利的市场。”
随着全球加息潮下的经济下行压力，转折点可能正在临近。毕马威在对11个市场1325名全球首席执行官进行的2022年前景调查中表示，面对衰退临近的风险，短期内将重点放在招聘冻结和裁员上。调查发现，39%的CEO已经实施了招聘冻结，46%的CEO正在考虑在未来六个月内裁员。
施瓦茨向记者表示，考虑到货币政策的滞后效应，展望未来，我们预计第四季度就业增长将更加显著放缓，2023年第二季度失业潮可能出现高点，因为随着利率大幅上升和企业利润下降，经济将受到冲击。疲软的劳动力市场条件应转化为工资增长减慢，并缓解通胀压力，从而使美联储最终能够暂停2023年的加息。
美联储真会加息到4.5%？
如今美联储处于近40年来最激进的加息周期，经济活动受到冲击的迹象日益明显。例如房地产市场交投转冷，美国成屋销售总数连续七个月下降，创2020年5月以来新低。由于30年期按揭贷款利率正在逼近7%，住房买家的可承担能力被严重侵蚀。与此同时，制造业受到需求疲弱的压制。9月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制造业指数降至50.9，逼近荣枯线。其中新订单指数环比下降4.2个百分点至47.1，跌入收缩区间，显示出经济放缓的影响正在产生。
经济下行对通胀的效果有所显现，美国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在6月触及高位后逐步回落。最新标普全球美国PMI调查显示，随着供应链改善和需求关系日趋平衡，物价指数在9月份回落到近两年来新低。作为推高物价重要因素，美国公寓租金开始从纪录高点缓慢回落。
虽然经济担忧令一些金融市场出现压力迹象，但美联储依然将通胀视为主要任务，官员的最新表态依然严厉，认为没有理由担心全球金融状况或市场波动导致他们重新考虑计划。鸽派委员也开始“倒戈”，明尼阿波利斯联储主席卡什卡里(Neel Kashkari)表示，目前任何政策改变的门槛“非常高”。
短期而言，美国通胀黏性特征并未改变。根据克利夫兰联储物价观察工具Inflation Nowcasting的最新预测，美国9月和10月的CPI同比增速继续维持在8%以上，美联储最关注的通胀指标——核心消费者开支指数PCE也达到5.1%左右，远高于美联储设定的2%长期目标。用亚特兰大联储主席博斯蒂克(Rafeal Bostic)的话说，“我们仍处于通货膨胀的困境中，而不是脱离困境。”根据芝商所利率观察工具FedWatch，目前市场预计11月美联储连续四次加息75个基点的概率已经接近80%，而12月继续加息50个基点的概率为62%。
值得注意的是，按照美联储的利率点阵图，明年加息周期将放缓并结束。美联储3号人物、纽约联储主席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近日表示，预计接下来联邦基金利率将逐步提高到4.5%左右。过去一周，市场对于美联储本轮降息终点的预期出现剧烈波动，衰退和通胀料持续成为影响加息路径前景的两大要素。
风险资产的波动也显示了潜在的经济风险正在聚集。根据摩根大通的交易模型，9月美股走势预示着美国经济衰退的可能性为92%，高于8月份的51%。其他资产也发出了类似的警告，工业金属走势预示经济衰退概率为96%，高于8月份的84%。
尚渤投资(Thornburg Investment Management)组合经理霍夫曼(Christian Hoffmann)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美联储采取的限制性货币行动正在实体经济中产生反响，并将继续如此。霍夫曼预计，在经济疲软也成为严重问题之前，不太可能战胜通货膨胀。
【编辑:左雨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