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兵的宿命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曹然
6月23日以来,各国媒体和情报机构都试图摸清俄罗斯私营军事实体瓦格纳组织“叛乱”的原因,但知情者甚少,愿意出面“解谜”的更少。
上期封面报道的采访中,我先后接近了三位熟悉瓦格纳的当事人。第一位是瓦格纳领导者普里戈任的前助理,也是早些年国际媒体上关于瓦格纳内部信息的主要报料人。他的出版人热心帮忙联系,但最终未能促成采访。第二位因职务原因和瓦格纳长期打交道,最初答应受访,后来再无消息。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最终愿意出来讲述和瓦格纳成员交往的,是在雇佣兵市场上与瓦格纳“争锋相对”的另一家私营军事实体的前高级成员。采访中,他不断批判雇佣兵模式,但仍处处流露出同行间的惺惺相惜。他说,雇佣兵都有宿命:“他们会背叛任何人,也会被任何人除掉。”
一些分析将“瓦格纳问题”与沙俄以来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政权使用雇佣兵的“文化”联系在一起。事实上,熟悉雇佣兵历史的从业者及专家都指出,这是中世纪以来整个欧洲常用的“代理人战争”模式。现代“综合战争”中,“代理人战争”并未远去,反而花样翻新。
查查近年来人道法领域关于界定“国际性武装冲突”和“非国际性武装冲突”的复杂博弈,就能发现,雇佣兵算不上“代理人战争”的高级模式。国际社会越追求和平、越关注人道规则的遵守,“代理人战争”就变得越“火热”,因为这意味着国家实体可以规避自身责任,绕开国际监督和介入。此外,非国际性武装冲突中,交战方需要遵守的人道法规则也少得多。“代理人战争”的存在,极大地阻挠了国际社会劝和促谈的努力,也极大地提升了武装冲突的残酷性。
然而,“代理人”并不是木偶,其“代理”也潜藏着失控的可能。前述雇佣兵从业者说,遇到这种情况,“各国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让我想到两年前采访阿富汗战争时,一位美国高级外交官抱怨收买来的民兵武装不听从自己的命令,甚至和塔利班早有私下合作。
类似的故事也在2014年顿巴斯战争后发生。在顿巴斯分离地区和乌克兰控制区,双方的民兵武装各自发生激烈内斗,毒杀、枪杀、汽车爆炸事件层出不穷,明星工业区沦为山头林立的内战场。
正如我采访的那位雇佣兵所言:“我唯一希望的是,其他大国记得这个教训,不要再依赖雇佣兵打仗。”为无辜平民,也为自己。
《中国新闻周刊》2023年第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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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房家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