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期盼着自己能回到过去,回到身体健康能跑能跳的过去,就算把她拥有的一切都予以剥夺她也愿意。
可仅存的这点希冀也被医生面无表情的宣判给抹得无影无踪。
医生还说:“你这种情况已经算是万幸了,多少跟你一样遭遇车祸的人,直接成为生不能死也不能的植物人,你要保持乐观心态,以后加强康复训练,或许还有拄拐站起来的可能。”
可直到她坚持按医生的要求进行康复训练大半年后,她的下半身依然毫无知觉,有一回她悄悄地想借助自身手肘的力量支撑起自己的整个身体时,却硬生生地脸朝地扑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锥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等张子良闻声跑来费力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恢复到正常行走的健康状态了。
她把脸埋在丈夫的胸前痛哭失声,再一次泪流满面。
她哭着对丈夫说:“你别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我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拖累你跟孩子一天,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张子良不理会她,一边说她不要胡思乱想,一边贴心地用温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可被她发疯般地甩开了。
自医院回到家后,郭琪的情绪就没有平静过,不是扔东西就是对他咆哮嘶吼。
她像一头无力挣脱命运摆布的困兽,又像一条随时会被命运赐死的软体动物,她始终没有办法接纳这样的悲惨人生,甚至觉得丈夫对自己不眠不休的照顾,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恩惠和羞辱。
她常常想到,为什么当时那辆货车不直接将自己给撞死?
若是那样,一条命一了百了了,而丈夫也可以开始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孩子也可以不必跟着疯子样的自己遭罪。
一个累赘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意义吗?
郭琪和张子良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农村老家,在这个城市,他们并没有可以依靠的亲友。
郭琪的父母家里有两个孙子要带,她的嫂嫂因为跟她哥哥感情不太和谐,对她这个小姑子也一向淡漠。
在她出车祸之后,象征性地陪着她父母来看过她一次,留下一个600元的红包之后就拽着二老回家了,说是家里离不开他们,她父母在儿媳面前唯唯诺诺毫无主张。后来她哥哥私下给她转了1万块钱过来,后面也没有余力再帮上什么。
而张子良早年丧母,他父亲在他12岁那年再娶之后又生了两个孩子,所以对他同样无力顾及,他的后妈甚至都没有来医院看过郭琪一回。
幸好张子良大学毕业那年就考上了区级机关的公务员,在郭琪出车祸之后,单位领导给予诸多关心照顾,看望自不必说,还为他发起了募捐给他筹了十几万,同时给他准了大半年的假,让他安心在家照顾妻子。
加上肇事方的赔偿金,郭琪的康复治疗费用暂时倒不必发愁,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让她恐惧不已。
单位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张子良的半年假期到期之后,他必须回单位上班,那时郭琪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办,还有才两岁多的孩子谁来照顾?
这个时候郭琪真恨不能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她每次在看到女儿幼小的身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喊叫着“妈妈”的时候,她又悲哀地意识到自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张子良倒是一直劝慰她说总会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
后来他提出找一个保姆白天在家里照顾她,再把女儿送去读租住小区里的普通早教班,这样方便接送,到点了可以让保姆帮忙接送一下,晚上则由他来照顾她跟孩子。
只有这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