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阿巧的头脑很清晰,可身体正在慢慢失去知觉。她的心脏越跳越快,呼吸也开始急一阵、缓一阵了。阿巧的眼泪濡湿了一大片枕巾,有缕缕青丝贴在了她的颊间。在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阿巧仿佛在天花板上看到了小贝的身影。
小贝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刚刚出生就被抛弃在田埂上,被十三岁的阿巧捡回了家。那时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父母和弟弟都嫌弃小贝,一口剩饭都不愿意给它。只有阿巧一个人对它好,她常常省下半个馍或者一小碗米汤给它。大弟弟经常捉弄小贝,时不时地变着花样欺负它:有时往它的尾巴上拴爆竹,点燃,把小贝吓得狂吠不止,尾巴上的毛也都炸没了,只剩下血淋淋的皮肉;有时用脚狠狠踩小贝的爪子,疼得小贝低低地呜咽;有时往小贝的食物里掺沙石,硌得小贝满嘴流血……当然,做这些事时都要背着阿巧,否则他就会招来姐姐的一顿责骂。
时间慢悠悠地晃,转眼两年过去,小贝也长成了一条身材健硕的大黑狗。有一天,阿巧正在灶间生火,瞥见大弟弟正拿着一块鸡腿肉蹲在狗窝前逗弄小贝。小贝闻到香味馋得直流口水,摇着尾巴围着弟弟转个不停。当时阿巧没放在心上,继续择菜做饭。当米香扑鼻时,她才发现小贝不见了。她的心开始不安分地在胸膛里挣扎,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巧拼命地跑,寻遍了左邻右舍,田间地头,可都没找到小贝。突然,她听到从村头屠户家传来的一声悠长凄厉的哀鸣,听得她的心都碎了。阿巧一边跑一边哭,等她跑到屠户家门口时,看见大弟弟正背对着她在点手上的一沓零钱,而她心爱的小贝被高高地吊在绞架上,整个身体已经挺直了。阿巧永远也忘不了小贝那双睁得大而圆的眼睛,它那漆黑的瞳孔里好像装满了质问:“我对你那么好,宁可自己疼也不愿抓你、咬你、伤害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从那天起,阿巧倔强地再也不与大弟弟说话,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小贝在“汪汪汪”地召唤着阿巧,阿巧也似乎一下子看开了,明白了,了悟了,放下了。来时一丝不挂,去时亦洁净无瑕,如此,就好,阿巧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与这个冰冷的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太阳照常升起,薄雾散开,草木葳蕤。
两天之后,“电视台新闻女主播突发心脏病裸身猝死家中”的新闻被刊登在《小城晚报》上。报纸飘飞在大街小巷,一时间这条新闻也成为了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有成坐在车里对着电话发火:“她有心脏病,她不能沾酒!”……
“现在人没了,我是唯一的知情人,你说怎么办吧!”……
“打200万到我账户上,然后,你给我滚!”
林有成“啪”地挂掉了电话,左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青筋暴凸。
过了很久以后,他抬起发红的眼,顺手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干脆地删除了阿巧的手机号码和微信,而后启动了大奔,不一会儿就汇入了浩浩荡荡的上班车流之中,再也寻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