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跟着老妻去了灶间,坐在旁边低声说她:
“你也是的,小风虽好,可沈嬷嬷给咱们相看的人,她也是替咱们慎重挑选过的,别的不说,春雨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哪里会随意给她找一个!再说了,沈嬷嬷毕竟也姓沈,这些年帮王爷管着内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无儿无女的,以后也定然是在王府养老—”
“我知道啦,”被老妻无情打断,撇撇嘴表示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了:“我知道沈嬷嬷是为阿雨着想,但你也得承认,这也是为她自己着想!你也说,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得指着王府养老,这门婚事成了,你我都是王府的人,以后对她自然也会照拂一二,反正啊,阿雨一个人孤零零地远嫁到那西北干旱之地,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许是想到女儿很快就要离了自己身边,灶膛里烧着火,照得那做娘的脸上流下的两行泪分外醒目,慌得那做爹的赶紧压低了声音想要喝止她:
“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把脸上擦擦,等下万一阿雨进来,别给她看到了!”
拍一下腿,仰头无语地想了想,最终选择低头跟老妻娓娓道来:
“我知道,你这些话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王爷让阿雨去正院帮忙,你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办法,后来阿雨只得跟你说了表小姐的事,你却又担心这担心那的,也幸亏我后来跟你说了其中厉害,要不然估计你都不让阿雨去了!我可是听说,春桃家那边,她爹娘愣是一声都没吭,只说让她跟着沈嬷嬷做事,人家这才是看得明白的人!”
“你还瞪我!我跟你说,你别不服气,那夫妻俩看着老实巴交的,肚子里可什么都明白,要不然,他们俩能摊上管着王府田庄的好差使?你再看那小春桃,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为啥沈嬷嬷还愿意一直带着她?你看她这些日子伺候表小姐,可出过什么差错没有?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愣是连丝口风都没露,嘴巴紧着呢!”
“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表小姐这事背后,可不是咱们瞎琢磨能琢磨出来的,里头的玄机大着呢,想了也没用!我担着这王府管家的差事,阿雨之前管着内书房,你自己说说,不是我吓唬你,假如真有什么事情,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咱们就能逃脱得了?做梦!”
“反倒是如今,阿雨对表小姐精心伺候,表小姐对阿雨也诚意有加,真要说起来,要不是之前沈嬷嬷给阿雨保过媒,说不定还轮不到她去伺候表小姐呢?你看你,又瞪我!你是嫌弃那周家小姐、觉得她翻不出花样来了?还是怕阿雨伺候她出事情?你呀你,就算阿雨不去伺候,真要有事情,你以为咱们就逃得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跟你说过多少回了!”
“再说了,表小姐的事情,咱们不清楚,沈嬷嬷那边会不清楚?人家不照样心甘情愿地带着春桃那小丫头忙里忙外地照顾着表小姐?你想啊,王爷毕竟是男人,表小姐也还没正式过门,多少有些不方便,沈嬷嬷这么一来,一样是做事,跟勉勉强强地做事相比,是不是这样更得王爷的心?”
“王爷对表小姐什么心思?撇开阿雨跟咱们说的,我实话告诉你,王爷对表小姐,对外说是为她守孝给足了周家那边面子,对内,他们毕竟是表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始乱终弃这种事你就别指望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王爷有这心思,周家也不会答应。所以,如今阿雨精心伺候着表小姐,哪怕忙到这深更半夜,那又如何?沈嬷嬷念着她的好,王爷也念着她的好,要不然,小风咋就这么点路也要坚持送她过来?”
“小风虽然心眼儿实在,人又不傻,他可是打小跟着贺叔的,贺叔是什么人?那可是老王爷的把兄弟!就算贺叔如今不在府里,那不是还有个暮云照看着么?那可是个浑身都是心眼的小子,今儿晚上,定然是暮云吩咐过了,要不然小风可想不到要送阿雨过来!”
说到这儿,终是一声唏嘘才起了身:
“罢了,这些话你自个儿再琢磨去!阿雨等下就过来了,你也挑点高兴的跟她讲,左右也就这么些天了…”
锅里的水已经很烫了,灶膛里的火也渐渐暗了下去,做娘的默然独坐片刻细细思量了一番,待到听到外头女儿的脚步声,便赶紧站了起来,换上一副笑脸招呼她:
“正想喊你过来呢,烧了一整锅的热水,随你怎么洗!”
…
与此同时,离靖王府大半个京城距离的城南某处客栈内,相拥而卧的沈复和周衡也都是一身汗津津的,忍了忍,又想了想,沈复终是不舍地起身,一边把被子再往上拉了拉,盖住心上人那白玉般的一声肌肤,一边低声轻柔地唤她:
“可是还难受?先不要睡,我去打些水来,好歹…擦擦身子。”
周衡这会儿累得有些昏昏欲睡,但身上也确实是难受得紧,听了他这话,便低声“嗯”了下,费力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说了声:
“那你早点回来!”
“好!”沈复见她虽然睡眼朦胧,可唇色鲜润,眉眼间更是新添了股媚态,极为动人,顿时绮念又生,忍不住俯下身子去亲她。
周衡这会儿也是只觉一刻都离不了沈复,感受到唇上的动静,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依旧做出了回应。
于是两人又是缠绵了会儿,沈复方依依不舍地哑声说了句:
晨风和春雨在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时就到了客栈,待到看到自家王爷一脸镇定地从房内出来,吩咐春雨过会儿再进去,说让她先在旁边的房间内休息等待,晨风差点忍不住要问出声:
所以表小姐还在睡觉?
不是,是表小姐昨晚跟王爷在同一个房间内睡觉?!
所以,难道他们俩早就…?!
好在还没等傻呵呵地问出口,就被旁边的春雨给眼疾手快掐了下背后腰部位置给及时转移了注意,然后听她镇定自若地低声回答了句:
“您放心,奴婢知道姑娘平日里起床的时辰,不会去打扰她的。”
那也是平日里,今儿…应该还会再晚一些,沈复脸上发烫,好在这会儿还挺早,客栈过道上半黑不黑的也看不真切,便依旧强作镇定地“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带着晨风去旁边的房间换了内衣,外面的朝服自然是不可能带到这里来的,暮云已经骑着他的暗影去了衙门那边等着。
等到换好衣服上了马往皇宫方向而去,一路上,先是控制不住地想了会儿今早真正同床共寝了一晚上的怀里姑娘那如花般的娇颜,沈复只觉身上又有些发热,只得赶紧跟晨风低声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这也是昨晚两人没来得及说、今早阿衡被自己吵醒后惦记着的事情—
害她和春雨两人摸黑迷路的那帮人的住处。
“那巷子名叫八腊巷,巷子口进去左边第五家便是,右边的门环缺了一块,斜对面的人家门口摆了一盆葱,回去后你就差人过来盯着,别弄错了!”沈复沉声吩咐道。
晨风忙答应了声,心里则不仅感叹:表小姐还真是可以啊,她一个千金小姐,之前能千里迢迢跟着贺叔去中南道吃苦,如今还能只身带着春雨跟着贼人到他们老巢,打草不惊蛇,却把这些细节之处给牢牢记下了,到时自己派人过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时间,晨风便把刚才在客栈里那让人震惊的发现给抛到了脑后,肃容应了声是,在跟着沈复到了衙门后便调转马头直接回了王府去安排人手了,彼时,东边的天空才微微露出鱼肚白…
周衡这边,沈复起床后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睡之前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隐约提到春雨在隔壁屋里候着,等到一觉醒来,却已是红日满屋,满眼满心的舒畅,便趴在床上抱着带有沈复气息的枕头又赖了会儿床,只觉说不出的幸福。
终是在他的生辰之日,跟他…身心交融,周衡闭上眼睛,想着昨晚沈复跟自己说的话:
“阿衡,如今,咱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哎呀,原来,跟自己所爱的人做那种事,竟然是那么的…销魂啊!周衡翻一个身,抱着那枕头仰天躺着,一边回想着昨晚的情形。
“阿衡,不要回去了好不好?都说缘分天注定,兴许,那马首玉雕只是想让你来到我身边呢?”当时,沈复他不断地亲吻着自己,却又在不断地问着自己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而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嗯,自己没有怎么回答,但…周衡害羞地把枕头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当时,自己好像用具体动作做出了回应…
“姑娘!”外头传来了春雨的轻叩声。
好吧,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起来吧,周衡起身,虽然觉得身上有些微酸痛和不适,但昨晚沈复给自己擦了身子,这会儿也算是清爽,想到此,先赶紧掀开被子心虚地看了下,还好,这里是客栈,被子虽然弄脏了,多付点房钱就可以了,倒是避免了让春雨收拾床铺的尴尬。
想到此,周衡便赶紧把被子铺平,然后下了床给她开了门,一边解释了句:
“不好意思,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说,脸上不禁一热,什么叫又睡了个回笼觉,这不是明晃晃地在告诉春雨,自己昨晚是跟沈复…在一起么?
罢了,尴尬归尴尬,反正也就这么几天了,等过了中秋,这姑娘就要离开王府去西北了,也不算太尴尬。
而且偷眼看去,也没见她脸上有什么尴尬的神情,或许,人家早就心中有数了?
想到此,周衡便赶紧有些心虚地转了话题问她:
“那什么,衣服都带来了吧?”
确实,经过了昨晚,内外衣服还是需要换一换了。
春雨其实也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情绪,也注意到了周衡的尴尬样子,是以在周衡换衣服、要她到隔壁房间里等着的时候,还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会儿。
想到她家表小姐那一脸羞涩却又明显带着开心的笑容,再想到王爷临走前体贴的叮嘱,很快也要嫁人的姑娘捂着发烫的脸暗搓搓地想着:
或许,跟自己的心上人,无论怎样…都是开心的。
这么想着,加上往日里也看过不少沈复和周衡的甜蜜相处,对夫婿仅止于见过一次画像的姑娘,一时间,对自己未来的婚后生活也是想得不禁有些痴了…
相比之下,一个人在正院孤零零过了一夜的春桃小丫头则在见到回来的两人后很是哀怨:
“表小姐,昨晚奴婢一直等到亥时才敢睡!”
“好啦好啦,也就这么一回嘛,等以后春雨走了,我也带你出去住一晚好不好?”周衡笑嘻嘻地哄她。
这是周衡和春雨回来的路上商量好的,为此还特意让马车绕道到一家老字号给春桃买了份好吃的点心,一副两人玩过头回不来才住在客栈里的架势,令小丫头想到了上次没能跟着看到月下昙花的遗憾。
好在周衡这么一说,想到表小姐带春雨出去玩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春雨姐姐很快就要嫁人走了,春桃又觉得很是内疚:
“不用啦,奴婢就是这么说说,您还给奴婢带了好吃的点心呢!”
如此,沈复的生辰日便算是过了,只不过照他晚上回来后的说法:
“阿衡,这一年的生辰,没想到竟会如此…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