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这会儿她们也离开祠堂挺远了,孟老夫人便道:“好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大人的事做什么,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孟老夫人话音刚落,沈宜欢甫一抬头,就瞧见了等在前方的桂嬷嬷和青袅,于是她便知道,自己今日是再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了。
果然,孟老夫人下一句话就是唤桂嬷嬷和青袅上前,吩咐道:“青袅,你送一下二小姐,她出来时身边忘了带人。”
“是,老夫人。”
青袅柔声应了,而后将目光转向沈宜欢,恭敬却不容拒绝道:“二小姐请跟我来。”
沈宜欢这会儿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她又实在找不到借口拒绝,只能蔫蔫儿地应了,乖乖跟在青袅身后走了。
她们走后,桂嬷嬷上前扶住了孟老夫人的胳膊,随口问道:“二小姐怎么和老夫人您一起出来了?”
她明明记得老夫人去小祠堂的时候是一个人啊。
孟老夫人轻声解释道:“欢丫头在小祠堂附近迷了路,刚好被我撞见了,我诵完经之后就顺便将她给带出来了。”
“那……二小姐都知道了?”桂嬷嬷不太确定的问道。
孟老夫人点了点头,“我进去的时候,她人就站在小祠堂里。”
人都进去了,那肯定是什么都看到了。
桂嬷嬷不禁有些忧心,“那您还好吗?”
捂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撞破,桂嬷嬷担心孟老夫人过不去心中那个坎。
毕竟失去小少爷之后的这么多年,老夫人过得到底有多么痛苦,她是全部看在了眼里的。
如果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无法示人的伤口的话,那么未出世的小少爷就是她家老夫人心中最深最痛的那一个,碰不得,也好不了。
相比桂嬷嬷的满目担忧,孟老夫人的反应要平静许多,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
“我有什么不好的?这事儿本来也算不上秘密,被欢丫头知道也没什么。更何况,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孟老夫人的声音低若耳语,也不知是在说服桂嬷嬷,还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过去——
老夫人真的过得去吗?
桂嬷嬷觉得她过不去。
若是她真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就不会画地为牢,任由那愧疚折磨了她三十多年了。
想到自家主子这些年的经历,桂嬷嬷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但她到底没再多说什,扶着孟老夫人沉默地走了。
……
和孟老夫人她们分开之后,沈宜欢一直想和青袅搭话来着,但直到走回院门口,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最后只得作罢,垂头丧气地回了屋。
见沈宜欢一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绿珠心里还很诧异,忙迎上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出门一趟回来反而还不高兴了呢?”
这个问题沈宜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听八卦听了一半没后续,所以心里不得劲吧?
如此这般自毁形象的话,她当然不可能说,遂只能叹了口气,恹恹道:“没事,就是走累了而已,我歇会儿就好了。那什么,绿珠,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出去休息吧。”
沈宜欢都开始委婉的赶人了,绿珠自然不好再强留,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出了屋子。
绿珠走后,沈宜欢无聊地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酝酿出睡意。
想着左右也睡不着,沈宜欢索性又披了衣服起身,打算到院子里再晃悠一会儿,看看月亮星星什么的。
农庄里不比在国公府,即使是深夜,屋檐下也挂着照明的灯笼,这里入夜之后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几乎看不到其他光源。
但也正因为没有那些灯红酒绿来乱人心、迷人眼,整个世界才越发显得安静而温柔。
沈宜欢环抱双臂站在屋门口,迎面吹着习习的晚风,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就这样吹了大约二十分钟的夜风之后,沈宜欢终于有了些朦胧的睡意,她于是放下抱臂的手,打算回屋接着睡觉。
就在这时,院墙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墙头上跌了下来。
沈宜欢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起来。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赶紧回屋蒙头大睡,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说。
而事实却是,沈宜欢到底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一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一边缩着脖子朝声响传来的地方走去……
墙根下黑漆漆的,连月光也照不过来,大半夜一个人跑来这种角落,沈宜欢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因为紧张和害怕,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沈宜欢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围着墙边寻摸了一阵,结果却一无所获——别说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就是砖头都没瞧见一块。
她不由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落下,只是今夜风大,吹动了枝叶,她疑神疑鬼之下,便脑补出了那许多有的没的。
这么一想,沈宜欢不禁摇了摇头,心头的紧张也渐渐散了。
疑心生暗鬼,看来以后她还是要改改这个爱脑补的毛病才是。
沈宜欢在心中如是告诫自己,转了身就要回屋,然后——
“不许出声,否则小心你的小命难保。”一道冰冷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沈宜欢背后响起,惊得她一身汗毛直竖。
而比男声更冷的,是横在她脖颈间的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沈宜欢:!!!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被人劫持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刚刚明明看过了,墙根附近根本就没人啊,所以劫持她的这位朋友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沈宜欢人都傻了,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一直没听见沈宜欢出声,劫持她的黑衣人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姑娘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还是说她其实是个傻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听话,竟然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嘀咕过后,黑衣人又想,真是个傻的也好,如此也省的他纠结要不要杀人灭口了。
此时的沈宜欢并不知道,因为她这一时的出神,她在黑衣人眼里的形象便成了个傻子,如果她知道了这点,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晕过去。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沈宜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黑衣人捂着嘴巴横着剑,一步一步退回了她半开着房门的屋子里。
而这个过程中,她清晰地闻到了自身后那人身上传来的浓浓的血腥味。
这么浓烈的血腥味,若不是他杀了太多人,就是他自己身上受了极重的伤。
沈宜欢猜是第二种情况。
若非受了重伤,这人大概不会大半夜翻进她家庄子来,更不会等到她主动去墙角查看时,才现身劫持她。
意识到这一点,沈宜欢心下安定了许多。
虽然她很清楚,对方即使是个伤员,也绝不是能任由她这种弱鸡为所欲为的对象,但好歹她能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
脑子里的念头千回百转,但沈宜欢却没急着轻举妄动,而是等黑衣人进屋关上了房门,她才压低了声音,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壮士,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屋里刚好有一些金疮药什么的,你要不要先上点药?”
黑衣人没想到被他以为是哑巴或者傻子的沈宜欢会突然开口,且瞧她这吐词清晰的模样,好像也不像个脑子有问题的,他一时有些愕然。
愕然过后,黑衣人微微蹙了蹙眉头,低声呵斥道:“闭嘴,要想活命,你就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沈宜欢被这话噎得不轻,但为了活命,她到底没骨气地选择了忍气吞声。
“壮士息怒,我真没想耍花招,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伤还是早点上药的好,否则要是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听见这话,黑衣人似乎略微有些触动,但他终究没有办法信任沈宜欢,遂凶狠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要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王?”
沈宜欢:“……”
好气哦!
这人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她承认她关心他的伤势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脱身,可她说的也没错啊,受了伤不及时处理伤口确实很容易感染呀。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沈宜欢很生气,但她又不敢冲黑衣人发作,只得闷闷地垂下头,兀自在心里将黑衣人的祖宗三代给问候了一遍。
又过了一会儿,许是见沈宜欢还算乖巧,又或者是那黑衣人实在撑不住了,他居然收了剑,兀自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沈宜欢看得惊奇,却又不敢发问,只能巴巴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摘了面上的黑巾,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画风变得有点快,以至于沈宜欢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瞪大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黑衣人倒水、喝茶、蹙眉。
还别说,这黑衣人长得其实挺不错,剑眉星目,鼻子又高又挺,嘴唇虽薄,却并不显得薄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他的面色了。
因为受伤,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有种柔弱可欺的感觉。
但柔弱可欺当然是迷惑人的,像他这种动不动就把刀横在人家脖子上,开口闭口就是“信不信我要你命”的人,怎么可能好欺负呢?
和他比起来,沈宜欢觉得自己才比较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许是被沈宜欢打量的久了,黑衣人的心里有点不高兴,眉心下意识便蹙了起来——他平生最讨厌被人盯着看,也最瞧不起那些因垂涎他“美色”而主动贴上来的女人。
黑衣人重重地掷下茶杯,冷冷问道:“看够了吗?”
一开始沈宜欢并没有意识到黑衣人在跟他说话,反应过来之后不禁有些赧然。
她想说她其实没有在犯花痴,但看着黑衣人那明显又难看了几分的脸色,她到底不敢“狡辩”,只能支支吾吾道:“咳,我就是觉得,你长得跟我一个朋友挺像的。”
这话当然是骗鬼的。
别说朋友了,她在这个世界里统共就没认识几个男的,更别说和黑衣人长得像的了。
黑衣人显然也明白沈宜欢是在替自己找补,但他并没有拆穿她,只冷冷笑了一声,换了个问题,“你之前说的金疮药,在哪里?”
这话题不可谓不跳跃,沈宜欢觉得自己简直跟不上他的节奏,闻言懵得跟个傻子似的,“哈?”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黑衣人的神色更不耐烦了,他的眉心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你不是说你屋里有金疮药?”
原来是准备上药了,她还以为他真的打算硬扛着不管伤口呢。
沈宜欢心中有些好笑,但却不敢表现出来,闻言就谄笑道:“您等等,我这就给您找药。”
说罢这话,沈宜欢屁颠屁颠的就要去翻自己出府时特意收拾的小“急救箱”。
然而她一只腿还没跨出去呢,黑衣人又拿起桌上的剑拦住了她,冷声道:“我警告你,不许耍什么花招,也别意图逃跑呼救,否则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划破了你的小脸或者割破了你的脖子,可怨不得我。”
沈宜欢:“……”
就无语。
她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就只会吓唬人这一招。
心里如此腹诽着,沈宜欢面上却十分乖巧,闻言就道:“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伤口而已。”
一个人质,会担心将她劫持,且时时刻刻威胁她小心小命的人?
这话鬼才信。
黑衣人暗自撇嘴,心道终究还是他看走眼了,这姑娘哪里是个傻子,她分明比谁都精明着呢。
别的不说,单是她刚刚那话,若今日换做其他没见识过社会险恶的公子哥在此,定然要被她那张嘴给哄了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可惜,他并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锦绣公子,自然也不会被她的三言两语哄骗。
自以为看透了沈宜欢真面目的黑衣人心里嫌弃的不行,遂板着个脸道:“少废话,快拿药。”
沈宜欢:“……”
真的就迷了。
在嫌她废话多的时候他倒也不想想,这话头到底是谁先挑起的?
分明是他先威胁她的好不好?难不成她连解释都不被允许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不是这样的吧?
最过分的是他居然嫌弃她!
作为一个男人,他挟持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嫌弃她?
呸!死直男!
沈宜欢郁闷坏了。
她觉得,这人要是在她那个世界,多半是要注孤生的。
他真的太太太讨厌了!
心里将黑衣人骂了个半死,沈宜欢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扯着嘴角假笑点头,“好的,我这就去给您拿药。”
说罢这话,沈宜欢径直朝着自己放急救箱的地方走去。
黑衣人见她还算乖顺,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歪心思的样子,便没亦步亦趋地跟着。
——好吧,其实也不是他不想跟,主要是他的伤太重了,这会儿身上乏力的很,他实在有些起不来了;若是强撑着起身的话,他又担心会被沈宜欢瞧出什么端倪。
那女人本来就不太安分,要是被她发现了什么,再趁机搞点事,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黑衣人的心思,沈宜欢自然猜不到,不过她如果猜到了,大概会告诉他:你想多了。
这农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就是想搞事也有心无力,更别说这里头还住着个孟老夫人。
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想想孟老夫人吧?孟老夫人都那么大把年纪了,她能让人跟着她涉险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而且她刚刚仔细观察过了,这黑衣人虽然脸臭了一点,嘴巴坏了一点,但身上却没多少戾气,至少她没有感觉到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不安感。
所以沈宜欢想,他多半只是临时进来躲避一番,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伤害她,而这也是为什么刚刚被黑衣人挟持之后她不吵也不闹,还积极配合他的原因。
算是日行一善吧。
虽然救一个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这事儿听起来很像农夫与蛇的故事,但……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沈宜欢一边想一边拎了急救箱回来,并贴心地从中取出了一瓶效果最好的金疮药,介绍道:“这瓶药止血效果极好,你可以试试,然后箱子里头也有纱布剪刀什么的,你都可以用。”
说完这些,沈宜欢便放下急救箱,往旁边站了站。
黑衣人这次倒没说什么,直接拿起那瓶药就要往自己伤口上倒,但他的伤大多在后背上,一个人操作起来着实有点难度。
于是乎,就在沈宜欢正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时候,她又被点名了。
“喂,”黑衣人面无表情道,“你过来。”
被点名的那一瞬间,沈宜欢有点懵,还以为自己哪里又做的让眼前这位祖宗不开心了,心里差点又要腹诽,结果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衣衫半褪的精壮胸膛。
沈宜欢:“……”
就还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这身材,一点儿不比她从前在健身房里看见的那些肌肉男差。
甚至因为审美偏好的原因,沈宜欢觉得,黑衣人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明显更得她青睐。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她怀疑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流口水,只不过现在么——还是小命重要。
沈宜欢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咳,你在叫我吗?”
“不然你觉得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黑衣人冷着脸道,眉眼间十分不耐。
那倒也没有……
可就算是这样,他用得着这么狂拽酷炫吗?当自己是古偶剧男主啊!
沈宜欢心中腹诽,面上却堆着笑道:“不知道壮士有何吩咐?”
——最好不要让她帮忙上药,否则她非折腾死他不可!
沈宜欢刚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见黑衣人道:“帮我上药,背上,我够不到。”
黑衣人这话说得顺口极了,好像沈宜欢是他府上的小丫鬟似的,可以任由他使唤。
沈宜欢闻言都迷了。
倒不是因为被他吩咐做事,而是在想,以他俩这关系,他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趁机报复吗?或者给他药里下毒什么的?
他就这么信任她?
这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挟私报复了……才怪。
该找补的地方还是要找补回来的,否则她今晚这闲气不就白受了吗?
这么想着,沈宜欢很快扯着嘴角愉悦地应了,“好的,这就来。”
她一边说一边去急救箱里拿纱布和剪刀,打算先把工具给备齐。
许是感受到了沈宜欢微翘的嘴角下那抹不怀好意,黑衣人在她兴冲冲站到他背后的那一刻道:“好好上药,别打什么坏主意,否则……”
否则什么,他并没有说完,因为沈宜欢已经翻着白眼接话了,“知道了知道了,否则小心我的小命儿嘛,我都记住了。”
被沈宜欢抢了话,黑衣人有些郁闷,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他还是故作冷艳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自以为威胁住了沈宜欢之后,黑衣人便不再说话了,闭着眼睛一边等沈宜欢给他上药,一边闭目养神。
而沈宜欢呢,她看着黑衣人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时间竟然有些下不去手使坏。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恐怕早就躺在床上要死要活了,可这人居然还能硬撑着拔剑翻墙,这毅力简直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
虽然他会受这么重的伤,很有可能是在干坏事,但沈宜欢始终相信,没有谁是从一开始就想做坏人的,所以他也许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吧?
——好吧,她这么想可能是圣母了一些,但心软是天生的,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
既改不了,那就只能认命了。
沈宜欢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放柔了动作,认真地给黑衣人清理起伤口来……
大约一刻钟之后,沈宜欢终于将黑衣人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悉数处理完毕。
她直起腰,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听见这声音,原本还在整理衣服的黑衣人瞬间进入警备状态。
只见他一边从凳子上弹起,一边拿起桌上的宝剑又横在了沈宜欢的脖颈前,同时还不忘眼疾手快地灭掉了屋子里的烛火。
沈宜欢:“……”
就很扎心。
果然心软是要遭报应的。
她刚刚就应该使劲儿戳他的伤口,疼死他活该!
只可惜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没有机会挟私报复了。
心下惋惜地直叹气,沈宜欢却到底没敢轻举妄动,在黑暗中压低了声音道:“壮士大可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所以您这宝剑可千万拿稳了。”
刚想警告沈宜欢小心说话的黑衣人:“……”
又被抢话了,好气哦!
……
屋子里的事情,屋外的人是一概不知的,因此当桂嬷嬷领着人来看见一片漆黑的屋子时,也只以为沈宜欢睡下了,并没有怀疑什么。
她于是转头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小声道:“王爷,您看这……我家小姐大约是睡下了,要不她的屋子就不查了吧?”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看着约莫二十岁上下,长着一双和谢知晏极为相似的瑞凤眼,身姿颀长挺拔,哪怕是在这样的夜色里,也十分的打眼,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只是这美男子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因为在听完桂嬷嬷的话后,他并没有答应,反而道:“嬷嬷不如派人将你家小姐叫起来,毕竟捉拿朝廷钦犯事关重大,要是他真潜入了此地,老夫人和你家小姐都有危险,不是吗?”
这话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其实桂嬷嬷心里也明白,这安平王年纪虽然不大,却向来说一不二,是个铁面无私的主,要想让他答应通融,根本不现实。
如今他没有叫人直接去砸门,而是让她派人叫门,已经算是很给国公府面子了。
桂嬷嬷倒也不强求,闻言就冲青袅使了个眼色,道:“青袅,你去问问二小姐睡下没有。”
说是问问,其实就是让她去叫沈宜欢起床的意思。
青袅会意,也不多话,略微福了福身便上前敲门去了。
“二小姐,您睡了吗?”青袅一边敲门一边柔声问道。
沈宜欢当然没睡,事实上,就在一分钟之前,她都还在屋中央站着,被黑衣人拿着剑指着脖子。
只不过这会儿嘛,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跑到那个犄角旮旯里躲着去了,她倒是没听见什么声响。
想到黑衣人,沈宜欢不禁又记起了桌子上的急救箱和那些纱布剪刀,也不知道他藏身之前收拾了没有。
因为想得太多,沈宜欢并没能及时回答青袅的话,于是她很快听见了青袅略微拔高了音量的第二遍问话。
“二小姐?”
这次沈宜欢没敢再出神,捏了捏喉咙,装出一种刚睡醒的迷茫语气,“什么事啊?”
她一边说一边做出翻身下床的动静,顺便还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解开了。
做完这些,她这才摸索着去找火折子,将屋里的烛火重新点亮。
点亮烛火之后,沈宜欢下意识往桌上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桌面上干干净净,别说是她的急救箱了,就是那些纱布剪刀也都不见了。
应该是被黑衣人给捡走了。
想不到这人还挺注重细节的,而且他的动作未免也太轻了吧,他收拾桌上的东西时,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心里如此感叹着,沈宜欢人已经开始向门口走去了……
拉开门后,沈宜欢一边系着披风带子,一边揉了揉眼睛,一副美梦被扰的样子道:“怎么了?青袅,是祖母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老夫人没事,是……”
青袅说着转头看了眼身后面色冷峻的安平王谢昱,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是安平王想过来看看。”
“安平王?”
沈宜欢蹙了蹙眉,这个就有点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等等……安平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谢知晏就是安平王府的,现任安平王似乎是他大哥来着?
谢知晏的大哥,按照她原本的设定,应该是坏人?那方才挟持她的那个人,可能是好人?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更不应该将那人供出去了?
青袅并不知道沈宜欢心中的想法,见她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青袅便又多说了一句:“是的,安平王说他缉凶至此,想看看二小姐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话算是委婉地提醒沈宜欢,这位安平王大概会派人搜查屋子的意思。
沈宜欢听懂了提示,眉心也紧紧蹙了起来,但还不等她说什么,那位年轻的安平王就开口了,“二小姐不介意本王搜一搜你的屋子吧?”
他这话虽是问句,可问完之后他就冲自己两个手下点头示意了,分明就是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宜欢有点心累,她觉得自己今晚可能真的运气不太好,老是遇见这种我行我素的人。
刚才的黑衣人是这样,现在这位安平王也是这样。
说真的,和他俩一对比,她觉得谢知晏都变可爱了。
当然了,这话她肯定是不敢当着这俩人说的,只不过这会儿作为一个“受害者”,她肯定也不能表现得太好说话,遂不太高兴地说:“我刚刚一直在屋里,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这是正常人被打扰之后的正常反应,谢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觉得不对,不代表他就会网开一面,因而他道:“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得本王查看了才能下定论,所以沈二小姐,你可以让一让吗?”
沈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