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间已近八点半了,裴缈不敢耽搁,赶紧去地铁站乘地铁去清凉山上班,他在清凉山古玩市场的一家古玩店里做店员,底薪3000,提成1%,工资很一般,但就是这么一般的收入,他即便是手受伤了也要去上班,因为请假一天要扣200。
进入清凉山公园,裴缈一路小跑,来到一家古风装修的古玩店前,店面不大,门是玻璃门,与店铺的古风装修不太搭,店铺招牌上写着“古瓷坊”三个字,店里的物件以瓷器为主,裴缈在这家店打工已有两年了。
裴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8:57,还好没迟到,裴缈的老板总是喜欢找理由扣他工资,迟到一次,起码要扣五十块。
裴缈快步走进店中,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唇须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后面玩手机,他一边看手机一边猥琐地笑,手机里传来很动感的音乐声:“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这人就是裴缈的老板,沈明。
沈老板玩手机玩得很投入,裴缈都走进来了,他也没发现。
“老板早。”裴缈来到柜台前跟他打招呼。
沈老板一抬头,见是裴缈,赶忙收起手机,瞪着裴缈,道:“裴缈,你迟到了!”
裴缈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道:“老板,现在是八点五十八分,还差两分钟才九点。”
沈老板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一时间沉默了,没有扣到裴缈的工资,不开心。
他看到裴缈的右手裹着纱布,不禁蹙眉问:“你手怎么回事?”
裴缈若无其事地回答:“不小心碰伤了。”
沈老板道:“受伤了?严重吗,可别影响上班啊,今天张艳请假去相亲,店里的卫生你一个人打扫。”
张艳是店里的另一位员工,是老板的表外甥女。
裴缈呵呵一笑:“她就算上班,也没见她打扫过卫生。”
沈老板挑眉道:“这种事别跟我说,你自己找她协商;我出去逛逛找点货,就在附近,有事打我电话。”
沈老板说完就穿上外套离开了店铺。
裴缈走到柜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工作服换上,然后开始清点货物,他扫了一眼满店的古玩,微微轻叹,这满店琳琅满目上百件东西,看起来眼花缭乱,很是唬人,但其实真货不多,能算得上正经古玩的,不超过五件。
古玩市场上的小古玩店大多如此,缺好货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古瓷坊最好的古玩是一只清朝乾隆年间的官窑青花缠枝梅纹瓷瓶,这可是他们店的镇店之宝,价值不菲。裴缈每次清点货物时,第一个要看的就是这只青花瓶。
可今天当他看向这只青花缠枝梅纹瓶的时候,他愣住了,他发现这只青花瓷瓶似乎在闪闪发光,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依旧发现这只青花瓷瓶在发光,仔细一看,似乎是瓷瓶表面散发出一层层很薄的光圈,数一数,一共五层光圈。
“见鬼了。”裴缈再次揉了揉眼睛,觉得太诡异了。
当他揉完眼睛,不经意间看到旁边货架上的一只青花瓷碗,这只青花瓷碗是康熙年间的一只民窑青花瓷碗,这只青花瓷碗也在发光,外表也有好多层光圈,他数了一下,一共六层光圈。
但瓷碗的光辉和瓷瓶的光辉颜色不一样,瓷碗的光圈呈很淡的黄色,瓷瓶的光圈则是呈比较正的黄色,很明显,青花瓶瓶的光圈颜色要深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裴缈一时间满脑子问号,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两个发光的东西,都是老物件。
于是他又去看店里其他的几个老物件,果然,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只有老物件才能散发出光辉,民国时期的东西虽然也会发光,但是只有一层微弱的光圈,不仔细看几乎都很难发现。
裴缈仔细研究了许久,终于找出了规律,这些光圈,跟物件的年份有关,一层光圈代表五十年,而光圈的颜色,则跟这个物件蕴含的工艺价值有关,工艺价值越高,颜色越深。
有了这个惊奇的发现,裴缈兴奋坏了,自己的眼睛居然拥有了超凡的能力,能看出古玩的年份,这还了得。
他拿起乾隆官窑青花缠枝梅纹瓶,想要仔细研究研究自己眼睛的特异功能,由于这只青花瓶实在太美,所以即便裴缈右手受伤,他还是忍不住用右手的指尖轻抚青花瓶,可当他右手碰到这青花瓶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立体画面,画面竟然就是这只青花瓶,裴缈愣住了,双眼发直地站在那里。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所有的一切早已超出了裴缈的认知,他缓缓收回右手,当他右手离开青花瓶的时候,脑海中画面也随之消失。
裴缈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脑海里的画面,跟自己受伤的右手有关,右手触碰到东西,可以把这东西的画面传输到脑海里。
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刚才试了几次,发现这画面竟是上帝视角,可以随意旋转,任何角度都可以观看,还可以拉近拉远,放大,缩小,拉到最近,可以直接看到青花瓶的内部,甚至看清青花瓷的瓷胎颗粒,堪比显微镜。
裴缈把青花瓶放回到货架上,意念一动,脑海里又出现了画面,这次是纱布,就是裹在他右手上的纱布,纱布还带着血,无限放大后,纱布孔看得一清二楚,再放大,居然可以看清纱布的每一根线丝,以及纱布上的灰尘,再放大,可以看到线丝里的分子结构。
“卧槽!”裴缈直接失声惊叫了起来。
这实在太让人震撼了。
惊叫之后,便是狂喜,裴缈敢发誓,自己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激动过,这是异能啊,可以透视的异能,再加上眼睛的异能可以判断古玩的年代,以后还有什么古玩能逃过他的法眼。
兴奋之后,裴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拥有了异能呢?他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要说特别的事,恐怕就是右手受伤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右手是在片场救女明星雪阳时被的玉坠划伤的,那枚玉坠是雪阳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发生意外的时候摔碎了。
“难道那枚玉坠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人的身体产生变异?”
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可是裴缈对那枚玉坠一无所知,而雪阳是眼下内地演艺圈的当红明星,他就算去问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搭理他。
至于救命之恩……,呵呵,谁知道她有没有一颗感恩的心呢。
他索性不再去想这些,回到柜台后面,习惯性地拿出自己放在抽屉里的古玩书籍仔细阅读起来,虽然有了异能,但基本功也相当重要,如果是一个完全不懂古玩的人拥有了这两种异能,就能准确判断出古玩的价值吗,能判断瓷器的窑口吗,能判断古画的作者吗,都不能。
退一步讲,这异能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获得异能,万一哪天突然失去了异能呢,还是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古玩鉴赏水平,扎实的古玩鉴定技术才是最牢靠的。
今天店里生意不大好,一天都没什么客人,裴缈也就看了一天的书,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位客人走进了店里,裴缈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看起来约有六十岁,穿着十分朴素,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已经相当旧了,裤子洗得有点发白。
“你好,老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裴缈微笑朝老人打招呼。
老人走到柜台前,略有些局促地问裴缈:“你们这里……收瓷器吗?古代瓷器,祖上传下来的
裴缈露出职业性的微笑,答道:“收,但要先看一看品相。”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几厘米长的椭形物件,物件外面裹着报纸,看不出是什么,但裴缈通过眼睛的异能,发现这个东西居然散发出5层光圈,应该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东西,等老人小心翼翼地剥开报纸,露出了里面的物件,只见这是一只青花瓷做的胖娃娃。
裴缈问:“老先生,我能上手看一看这瓷娃娃吗?”
“当然可以。”老人直接把瓷娃娃递向裴缈。
裴缈连连摆手,道:“古玩不可直接用对方手中接过来,不然在交接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就不好确定是谁的责任了。”
他把柜台上的一块平铺的厚毛巾推到老人的面前,道:“请放在这毛巾上。”
“哦哦。”老人赶忙把瓷娃娃放在了毛巾上。
裴缈用左手拿起瓷娃娃,为了锻炼自己的鉴宝水平,他没有动用右手异能,而是用肉眼仔细查看,根据青花色料、釉质、胎质、以及制坯绘画上釉等工艺水平,看了一会儿,裴缈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这是一个清朝乾隆年间的民窑青花瓷娃娃,娃娃怀里抱着一尾大鱼,寓意年年有余,工艺水平相当不错,算是民窑中的精品,放在店里卖的话,估计能卖到3万元。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看错,他用右手轻摸瓷娃娃,当他右手碰到瓷娃娃的时候,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瓷娃娃的画面,釉质,胎质,青花色都完全符合乾隆民窑特征,他没有看错。
他心血来潮,意念一动,画面拉近,看清了瓷娃娃的内部情况,瓷娃娃内部塞满了棉絮,他感到奇怪,再次将脑海里的画面拉近,发现棉絮里面包裹着一块黄色的石头。
裴缈仔细观察这块黄色石头,发现这块石头,色泽温润可爱,肌理细密,这竟是寿山田黄石。
“这竟然是石中之王的田黄石!”裴缈心中震惊无比。
这是一块很规整的长方体的田黄石,长约6厘米,宽约3厘米,看这个田黄石的形状和大小,应该是用来做印章的印坯。
寿山田黄石素有万石之王的称号,自明清以来,就被人视为做印章的最佳材料之一,行业内有一句话,“千金易得,田黄难求”,这句话非常准确地道出了田黄石的价值,田黄石目前在市场上每一克的价格达已经超过了2万,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许多书画名家都想要搜寻一块田黄石做自己的私印,然而很少有人能弄到,原因很简单,稀少,太稀少。
看这一块田黄石的大小,重量约有一百多克,价值超三百万。
过了好一会儿,裴缈小心翼翼地把瓷娃娃放回到毛巾上,望向老人,问:“老先生,这东西,你打算多少钱出手?”
老人道:“我孙子急需钱做手术,钱不缴够,医院不让预约手术,我跟亲戚借了一些,可还差两万,你看我这东西值不值两万?”
裴缈点头道:“东西不错,两万应该还是值的。”
就在这时,沈老板忽然走进了店里,问道:“什么值两万?”
他出现得还真是时候。
裴缈指了指这青花瓷娃娃,道:“这位老先生来出货,卖这个青花瓷娃娃。”
“我来看看。”沈老板走到柜台前,拿起青花瓷娃娃看了一会儿,咂了咂嘴,一脸不太满意的表情,放下瓷娃娃,望向老人,道:“老人家,一千卖不卖?”
“一千?”老人一脸懵逼,指着裴缈,道,“他刚才说能值两万的!”
裴缈闻言一时间很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沈老板以前也经常坑不懂行的人,但这次开出的价格着实有点狠了。
沈老板呵呵一笑,道:“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店员,看走眼了,你这玩意啊,其实就是一个清朝末期的民窑瓷器,最多也就一百年的历史,工艺水平也不行,值不了多少钱。”
沈老板说完还转头怒瞪裴缈,斥责道:“裴缈你水平低就不要瞎说,以后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扣你工资!”
裴缈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做做样子,可他内心很反感,沈老板坑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给的价格也实在太离谱了点。
古玩行有古玩行的规矩,可以压价,但不能骗不懂行的人,沈明可以报出1000的价格,但不能故意把一个嘉庆年代的东西说成是清末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这无法构成诈骗罪,因为如果执法部门过问此事,沈明完全可以推说自己看走眼了,古玩这一行的水太深,大部分的交易,都是靠道德来约束,很多法规都无可奈何。
老人一听沈老板的话,顿时急了:“怎么会呢,这可是我们家传了好几代的东西,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告诉过我,这是快两百年的东西,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怎么还成了清朝末期的东西了?”
“我不会看错的。”沈老板道,“这就是清朝末期的东西,看老人家你也挺不容易的,这样吧,我给你两千,最多两千,不能再多了。”
老人连连摇头:“两千不行,肯定不行,我孙子在医院等着两万块钱做手术呢,多的我不要,我只要两万;老板,我这娃娃原来是一对的,十年前我卖了一个,那时候就已经卖到一万块了,怎么十年过去了,价钱反而降下来了……”
听到这话,裴缈都为老板感到丢人,虽然古玩行是各凭眼力吃饭,但这样坑一个不懂行的人,实在有点不厚道,传出去也会被同行诟病的。
老板也被他这话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不耐烦道:“我只出两千,你如果觉得价钱合适就卖,不卖就请走吧。”
裴缈闻言赶忙劝道:“老板,这个瓷娃娃可以收,你再加点钱吧。”
沈老板转头怒瞪裴缈,冷声问:“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裴缈道:“不是的,我也是为咱们店着想,有赚头的,而且这位老先生的孙子住院需要钱做手术,你收下这瓷娃娃,自己赚了钱,又帮了老人家,两全其美的事。”
“你懂什么!”沈老板瞪眼斥道,“这瓷娃娃又不是什么精品,摆在店里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出去,这不耽误我资金周转吗。”
裴缈闻言选择了闭嘴,老板既然铁了心的不肯买,说明瓷娃娃里面的田黄石跟他无缘。他又不好提醒瓷娃娃里面有东西,不然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的。
其实沈明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一种还价手段,如果这老人真的急用钱,肯定不会回头,去别家店铺问价格,如果老人所说的故事是假的,那么他很有可能走出店门后就返回来,以一两千的价格卖给沈明。
沈明开店这么久,自然有自己的生意经,也许他会错过这个青花瓷娃娃,但这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利润最大化。
“我去其他店问问去。”老人说了一句,上前用报纸把瓷娃娃包起来,塞进怀里转身就走。
裴缈看到老人离开,心里十分着急,难道要眼睁睁地错过价值两三百万的田黄石吗。
再者说了,这个老人急着要两万块给孙子做手术,他的瓷娃娃不管去哪家店卖,都很难卖到两万,哪怕是某个很有良心的古玩店老板大发慈悲,最多也只能给到一万,这就是行前,古玩店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收货和卖货的价格差得非常大,没有足够的利润,一般店主是不会轻易收货或卖货的,而沈明则是所有古玩店主中,心比较黑的那一种。
老人已经走出店二三十米远了,看样子是不可能回头了,裴缈终于忍不住,绕过柜台,跑出店门,快步追了上去,叫道:“老先生,等一下!”
老人转头看到裴缈跑到自己面前,疑惑望着裴缈,问:“你们老板改主意了?”
“不。”裴缈摇了摇头,道,“老先生,你这个瓷娃娃,卖给我吧,我出两万。”
老人闻言转身惊喜望着裴缈:“真的?你愿意买?两万?”
裴缈点头:“是的,两万,卖给我。”
老人欢喜不已,赶紧从怀里掏出瓷娃娃,要递给裴缈。
裴缈微笑提醒:“古玩不能直接递给对方,要先放在平稳的地方。”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他说着就把包着报纸的瓷娃娃放在了地上。
裴缈蹲下身拿起瓷娃娃,用右手异能探查了一下,再次看到里面的田黄石,裴缈感觉无数钞票在向自己招手。
就在这时,沈老板忽然出了店门,快步朝这边走来,到了近前就阴沉着一张两,冷声道:“裴缈,你长本事了啊,敢在我店里私收别人的货?”
裴缈看了他一眼,歉然道:“老板,对不起,这娃娃真的不错,可是你又不肯收,我只能收下了,而且这是在街上,不是在你店里,不算破坏规矩。”
沈老板瞪眼大声道:“你不过是个学徒,我都否定了东西!你居然出高价收!你是在打我的脸吗!?”
裴缈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沈老板继续冷哼道:“哼,毛还没长齐,也敢大言不惭,你身为我的店员,居然跟我唱反调,长能耐了你!”
裴缈对于他的恶劣态度很不满,道:“老板,各凭本事吃饭嘛,也许我的眼力确实不如你,但我收这个东西,最后盈亏都是我的事。”
“哟,还各凭本事吃饭?翅膀硬了?想要飞了是吧?”沈老板冷笑望着裴缈,戏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有什么本事?也敢收被我否定的东西!”
裴缈咬了咬牙,强忍怒火,道:“我收东西,是我的私人行为,与老板你没什么关系,我尊重你的同时,也请你尊重一下我。”
“尊重你?你凭什么让我尊重?”沈老板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冷笑道,“就凭你是金陵大学考古系的学生吗,你要记得,你没有毕业,你是被学校开除的,你什么都不是,两年前,要不是我看你大半夜在古玩街的长椅上睡觉,觉得你可怜得像条狗一样,收留了你,你早就回家种地去了!”
“我要辞职!”裴缈忽然瞪视沈老板,冷喝,“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