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带走子欣的租客:两个想死的人
本文摘要:章军房间的墙壁上,贴着章子欣的照片 决定去死的男人和女人带走了别人的孩子。长久以来,他们的生活逐渐失控,脱离常轨:用欺骗手段向亲友骗取钱财,旅游及日常生活,直到这种日子越来越难以为继。他们决定去死。 他们喜欢孩子,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儿育

章军房间的墙壁上,贴着章子欣的照片

 

决定去死的男人和女人带走了别人的孩子。长久以来,他们的生活逐渐失控,脱离常轨:用欺骗手段向亲友骗取钱财,旅游及日常生活,直到这种日子越来越难以为继。他们决定去死。

 

他们喜欢孩子,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儿育女。自杀前,他们喝了酒。等到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衣服绑在一起。孩子的尸体在另一个地方被发现——无辜的是这个孩子。

 

孩子为什么会被带走?在网上,孩子的奶奶被骂、爷爷被骂、爸爸被骂、妈妈被骂。他们承受着这些骂声。事情真的这样简单?老人和孩子、一段不成熟的婚姻、以及一对逃离家乡的情人。这是发生在三个不同世界的悲剧。

 

图文丨徐婷 编辑丨金赫

 

出品丨谷雨工作室

 

酒店前台的记忆

 

孩子为什么会被带走?而且是被两个决定去死的人?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未解之谜。他们来那天,梁邓华穿一件暗红色的针织衫,卡其色裤子,背着一个双肩包。此后的20多天里,酒店前台小美没见他换过衣服——这身衣服后来出现在宁波各地的监控视频中。

 

太邋遢了。小美二十出头,在七天连锁酒店干前台有一段时间了。她涂橘红色口红,戴着一副略显夸张的耳环,穿着蕾丝连衣裙,上面印着淡绿色的花。她爱干净,年轻时髦,对穿着打扮比较敏感。

 

梁邓华很浮夸,小美有点嫌恶。他们添加过微信,梁邓华微信名——“一生平安”,头像和封面照片都是兰博基尼。朋友圈里晒跑车的照片,配文“家里的车好久没有开了”。

 

他还给小美看了一段别墅的小视频,他们家“别墅装修就花了好几百万”。女人谢艳芳在一旁帮腔,“我家里有几十辆跑车,我可以送你一辆啊。”他们试图调侃小美。

 

“好啊,你送啊。”小美说,然后翻了个白眼。有一天,小美听到梁邓华告诉酒店的厨师,他在东莞有几十栋房子,香港的某位富豪是他的干爹。

 

小美更嫌恶了,她用肉眼就能看出他们有钱还是没钱。

 

警方信息——两人无房、无车辆、无股票股权。自杀前银行卡余额加现金仅剩31.7元。

 

但在酒店的那段日子,他们出手却很大方。住的是最好的房间,湖景豪华大床房,158元一晚,比其他房间贵三四十。酒店紧邻省道,走出去数十米就是千岛湖。

从山上眺望千岛湖

 

他们对吃也不吝啬。青溪村没有饭店,他们经常在酒店解决三餐:曾经花150元,找附近村民购买过一只土鸡,让厨师炖了。还曾去千岛湖镇,买过一整只榴莲,分给店员。这种亚热带水果并非本地所产,价格昂贵。

 

梁邓华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大多数时候,小美都需要谢艳芳翻译,才能听懂他说什么。“女住客很爱笑,人看上去很有亲和力,”小美的感觉是,他们并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冷漠,“就那样吧,正常的中年夫妻。”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就是这对陌生人带来的印象。他们表现得就像正常游客,有时候无所事事:经常在酒店大堂坐着刷手机。睡到中午,才出门走走。小美记得梁邓华的手机是iPhone plus,看不出型号,谢艳芳用的也是苹果,是块头更小的旧式。他们喜欢找人搭讪、闲聊,说自己是一路旅游过来的,大景点都玩遍了。

 

酒店老板娘感觉到有点奇怪。青溪村远离城中心、邮轮码头和热门景点,并不是正常游客的优先选择。这家七天连锁酒店里,长住客不多,但也有过,通常是附近工地的包工头。她有印象的是,从6月10日到6月29日,他们一共住了19天。房费一开始按周刷,两周之后开始住一天结一天。

 

梁邓华告诉他们,他们喜欢千岛湖的空气和风光。

 

老人的印象

 

两个人第一次见到章子欣,是6月。章子欣圆脸、微胖、带着红框眼镜,中长发,扎马尾。她爱笑、不认生。5年前,她和母亲失去联系,父亲在天津一家来料加工厂打工。她跟爷爷奶奶一起长大。

 

那天放学,章子欣到爷爷奶奶的水果摊前玩耍。天气闷热,奶奶让她到七天酒店的大堂去——他们的水果摊在门口。那时,梁邓华正在酒店大堂,用手机打游戏,他把手机递给章子欣,发出邀请。她凑了上去。

 

没有人想到,这是一次恶性事件的开始。接下来的事情是,他们把孩子骗走了,随后,两个人绑在一起,投湖自杀,孩子的尸体在另一个地方被发现。

章子欣和奶奶的照片

 

孩子的奶奶短发,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她接连好多天晚上都睡不着,整个人显得有点恍惚。中午时分,她歪了半晌,起来之后垂着头,靠在厅里的电视柜上。女儿说妈妈从前肤色比她都白,因为忙着摆摊卖果子,现在瘦黄瘦黄的。

 

以下是两个老人对这件事的回忆。奶奶——

 

“他们人看起来很老实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们骗的。他们之前住在那个酒店,我们在门口摆摊卖水果。他们天天来找我们买水果,到我身边聊天,有时候是8块,10块。20块就买过一回。

 

“那天,孩子爷爷要去给姐姐家里打农药,我就让他把孙女带下来。她怕热,我就让她到里面(酒店)去玩。他们在沙发上玩手机,就看到了。梁邓华说他们本来买了7月6日的机票,但是见到我孙女后,就说不去了,把票给退了。他跟我说,我租房子到你们上面去,租一个月。

 

“我不知道怎么租,从来没租过,也不知道该要多少钱。孩子的爷爷说,还有煤气、电费、吃饭,不知道怎么算。他们给我手机转了500块钱,说住到8月份。他们还问子欣在不在家。

 

“他们每天也不怎么出门,八九点钟起来,就在附近转转。也出去买过两个榴莲分给我们吃过。还买过土鸡。他们给孙女买了玩具,一个球,一个纸做的马车。”

 

孩子的爷爷——

 

“我把他们当朋友的。交朋友是要从陌生人交起,都是熟人叫什么交朋友。他们刚来的时候,吃桃子还给钱,后来就不给了。

 

“那个男的,一天到晚玩手机。在客厅打游戏,我孙女就凑过去一起玩。

 

“都怪我,他们说不是我们的错,怎么不是我们的错。前天(10日)晚上哭了一夜。”

 

老人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很简单。在淳安,很少听到这样恶性的事情。事后,他们把细节一块一块往起拼接。但还是很难想清楚,事情为什么就这样发生了?

 

爷爷章强个头不高,长期在果林和太阳下劳作,他的皮肤黝黑。这几天里,顾不上刮胡子,满脸胡茬,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跟我们说话时,他过不了一会就点起一支烟。抽烟是从前收果子时留下的习惯,提神。这几天,他抽得更凶了,一天两包。

 

父亲的角色

 

孩子为什么会被带走?梁邓华和谢艳芳给的理由是,要带她去上海参加婚礼,做花童。那天,孩子穿一件圆领的粉色上衣。爷爷和奶奶也起床了,给他们送行。

 

“小白,你在家乖乖的,我过两天就回来了。”章子欣抱着小狗,一边抚摸一边说。7月4日早晨6点多,临行前,她特地跑去和小白告别。狗窝在猪圈旁边。听到人声,猪兴奋地哼哼。

 

两天前,章子欣从邻居家抱回来一只出生不久的奶狗,给它取名小白。狗妈舍不得孩子,每天跑到章子欣家,给小白喂奶。一窝奶狗就它一只是白的。

 

一天前,章子欣正式放暑假,从学校领回了两张奖状。她被评为“青溪之星”和“语文学习小能手”。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像一个完美假期的开端。

章子欣的奖状

 

送走他们时,小白摇着尾巴,追了一段路,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间小路上。天空阴沉沉的,正在酝酿着一场雨。

 

章强和往常一样,挑着两篮子桃子下山,去马路边摆摊。他的身后,就是梁邓华和谢艳芳住了20天的连锁酒店。他们加了租客的微信,时不时问问章子欣的情况。

 

他家二楼的房间里,谢艳芳留下了几件衣服,一个肉色的bra还挂在印满hello Kitty的衣柜里。梁邓华还嘱咐章强,“再收拾一间房,几天后还有朋友要来。”

 

“奶奶,我们找到别墅了,等下跟你说。”当天晚上6点,章子欣用梁邓华的微信给奶奶发了一条语音。她口中的别墅,是马銮湾的一处度假村,位于千岛湖900多公里外的漳州东山县。

 

他们在那里待了两天。梁邓华和谢艳芳给章子欣买了一个蓝色的游泳圈。在一段视频里,章子欣抱着它,在细碎的海浪里嬉戏,身后是灰色的天空。5日当天,她用梁邓华的手机给奶奶打过几次电话,告诉她吃住都挺好,不想奶奶担心。

 

不是没有补救。父亲章军是整个家里最警觉的那个人。他今年38岁,打工去过很多地方,接触过外部的世界,也听过无数拐卖儿童的新闻。7月2日晚,章强在电话里告诉他,广东的租客要带章子欣去上海当花童,他反对。

 

老人没能抵抗梁邓华的软磨硬泡。他们把身份证拍给老人,说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身份证很容易查到行踪和根底。在此之前,他们也曾带章子欣下山,去县城或超市,都平安回来。

 

老人被说动了。

 

4日中午,章军知道女儿被单独带走,立即添加了梁邓华的微信。那段时间,他不断收到女儿的视频。一开始,他还没有往坏处想,也没打算报警。他有着当地人常有的隐忍和温顺。直到7月6日,女儿没在规定的日期回来。

 

7月7日下午3点——“今晚我一定要见到我的女儿。费用我出。没有任何理由。”章军给梁邓华放话,否则就报警。当天下午,他从天津往回赶。因为买不到火车票,章军在火车上站了整整18个小时。他没什么胃口,带上火车果腹的零食,几乎原封不动拎回了家,扔在房间的角落。

 

这是女儿章子欣被带走的第三天。

 

母亲的角色

 

章军一直不在女儿身边。父亲章强眼里,他现在又黑又瘦了。这些年,他四处打工,具体在哪,家里人也不知道。之前在绍兴,后来跑的地方多了。每年不一定,“过年、放暑假都会回来的。他很喜欢子欣的,要什么都给她买。”去年,她跟父亲去天津到处玩,玩了一个月。

 

10年前,章军在绍兴一家印刷厂里,遇到了孩子的母亲,一个17岁的重庆姑娘。2010年10月,章子欣出生。因为不满足结婚年龄,家里没有摆酒,“也不敢摆”。直到2013年,女儿三岁时,才领了结婚证。

章子欣幼年时的照片

 

这段婚姻维持到章子欣出事的那天。7月8日上午,他们去淳安婚姻登记处协议离婚。在协议书上,写了一条“支付女儿的抚养费直到18岁”,她签了字。章军告诉她,子欣被人带走了,她以为他在骗她,拿完离婚证后,她离开了淳安。

 

离婚的时间,是他们一个月前就约定好的。家里人不怪孩子的母亲。他们早就不在一起生活了。

 

奶奶说——

 

“我孙女很听话,很好带。从她只有一两尺(比划)的时候带起,养到这么大。最近5年,她妈妈就完全没有再联系了,电话没打,人也没回,也没给钱。之前出去打工,过年过节还会回来的。

 

“我孙女跟她妈妈长得很像,皮肤很白,圆圆的脸,胖胖的。我听说重庆那边皮肤好。她们连大脚趾都长得一样。

 

“她妈妈那时候18岁,太小了。后来她们家的人都来了,外婆、堂哥、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外婆的红包我们都包了,给了2000块路费,最后花了20000。我们还给儿媳妇买了金项链、耳环、戒指,也就是通常说的五金。

 

“她人很好的,村里人也都说好的。章子欣两岁以前,她还是在家带孩子的。后来就出去打工了。我们村里,外地媳妇也不少。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事。”

 

爷爷说——

 

“我孙女从不要我操心的,小的时候,几乎不尿床,连拉肚子都不会弄到裤子上,坚持要去上厕所。很好带。听话,人人都说她乖巧可爱。

 

“我以前也在周边打工的,但不去远的地方。有时候要出去做工,太早了,还是把子欣叫起来,送到学校,学校没开门。她也是乖乖的。

 

“子欣的妈妈没钱,离婚的路费都是借的。她们家里苦,三个女儿,她是大姐,父母也身体不好,有病,她赚的钱都给爸妈了。8日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子欣出事了。”

 

章军的姐姐章红回忆,章子欣上幼儿园时,曾被父母带到绍兴。但是很快,她就被带回来了,和当地很多儿童一样,孩子被留在老人身边长大,父母每年几次回家团聚。

 

这是一段不成熟的婚姻。“我弟弟年轻时打点小牌,生活不顺时,两个人就容易吵架。她陪妹妹去见网友,他就不高兴。经常冷战两星期,两人轮流离家出走。”章红说,嫌隙越来越多,孩子的母亲干脆离开了浙江。直到这次回来离婚,再也没有联系过。

 

两个想死的人

 

警方资料——

 

梁某华,男,43岁,广东省化州市人,无违法犯罪前科。已婚。育有一子一女。2004年因养殖亏损负债等原因离家出走,多年未归。

 

谢某芳,女,45岁,广东省化州市人,无违法犯罪前科。未婚。外出打工,多年未归。

 

两个人都是抛家、弃族的人。在化州,很难再找到他们生活的痕迹。谢艳芳父母去世,她没有回去。梁邓华父亲去世,他也没回去。甚至有人以为他死在别的地方。

 

谢艳芳想过要孩子,她很难怀上。那还是1998年。她的初恋回忆,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已经四五个月大了。为了这个孩子,两个人讨论了很久,只要男方每个月付1000块钱,她就生下来。但是因为没有钱,也没人带,最后还是打掉了。

 

她非常难过,初恋说。

 

她和初恋是自由恋爱。但谢艳芳父母嫌弃对方家境不好,两个人被迫分开。此后,她的感情一直不顺,第二段感情,她又被对方骗走了家人和自己的钱。2000年,她带着这两段记忆离开家乡,去了东莞。

 

梁邓华留给家里的痕迹,也只是出走之后的破败。15年前,他的家庭在小儿子出生两个月时破碎,妻子离开了他,女儿那时5岁。2019年7月的一天,他的女儿对来访的人说,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他们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说他们是树林里捡来的,邻居也和他们说,不是奶奶他们都饿死了。

 

梁邓华离开村子的原因颇为含糊。养鸡亏钱是一个解释,但细节不详。此后,他就在家乡消失了。

 

2005年,梁邓华和谢艳芳走到了一起。

 

今年4月15日开始,他们开始在抖音上频繁分享旅行信息,地点包括云南、重庆、徐州,黄山、北京、青岛、西安、天津、秦皇岛、山海关等。从去年年底算起,他们一共去了48座城市。在旅行途中,他们表达过之后的打算。4月21日在重庆,抖音里记录他们用广东话说,“玩多三个月回家,今年无出来了。”

 

6月18日在建德,发视频配的文字是,“真的有以后还会见面吗?”配的歌曲里有这样的歌词,“是不是这辈子不放手,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听话。”歌名《万爱千恩》。

 

警方信息——他们近两年来以欺骗手段向亲友骗取钱财,用于旅游及日常生活。由于两人诈骗行为已持续多年,这种生活越来越难维持。

 

这已经是穷途末路,他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轻生厌世的想法越来越强烈。2019年6月10日,他们出现在了淳安县千岛湖镇青溪村口的那家七天酒店。直到他们离开,说要带章子欣去参加婚礼,没人准确知道,他们要去参加什么婚礼。

两位租客曾经住过的房间

 

他们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儿育女。在接受《平安时报》记者专访时,警方提供了信息——两个人认识章子欣后,多次表露出喜欢并有将其认作干女儿的想法,如接章子欣放学,送章子欣拼图玩具。7月4日,他们骗出章子欣后,对其生活照顾格外周到。种种迹象反映出两人有携章子欣一起自杀的动机。

 

自杀前,他们喝了酒。等到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绑在一起。

 

最后的通话

 

7月6日,是梁邓华和章家约定返程的时间。凌晨四点,天蒙蒙亮,他们退了酒店的大床房,带着章子欣和蓝色的游泳圈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马銮湾。按照事后媒体复原的轨迹,他们去了潮州高铁站,坐高铁到厦门,下午三四点,又坐上了厦门开往宁波的高铁。

 

梁邓华给章子欣的爸爸章军发了一段子欣的视频。他还发了一条朋友圈,“4个小时,上海到温州真快。”定位在温州。章军问他,“去温州?”

 

当晚,梁邓华和谢艳芳带着章子欣入住了宁波海曙区某橘子酒店的大床房,次日10点退房。这是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天。他们辗转多个地方,跨城打车,四处找海。

 

下午三点多,梁邓华叫了一辆网约车,去奉化。“海呢?这里没有海。”司机听到谢艳芳嘀咕。他们中途取消了订单,给司机加钱,转道象山县松兰山,兜兜转转了一百多公里。

 

8日的早晨,晨跑的人在东钱湖上发现了梁邓华与谢艳芳的尸体,他们的衣角系在一起。一周之后,章子欣的尸体浮在象山的海域,上身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下身穿着白色裤袜,一只黑色的凉鞋不见了。

 

“我弟弟第一次到松兰山景区的时候。心一下子就凉了。”章红说。松兰山是章子欣最后出现的地方。位置偏僻,一条临海的小路,一侧是无从下脚的密林,一侧就是大海,遍布着礁石。

 

家里,老人吃不下饭,两天没有开火。有天晚上,章红看见爸爸睡不着,在门口哭,扇自己的耳光。妈妈把章子欣的小白鞋洗干净,晾在门口,那是六一时,老人买给她的礼物,“她说白色容易脏,就穿了一次。”

 

梁邓华与谢艳芳的身份、行踪,逐渐被警方和媒体披露出来。淳安这座小城,仍然深陷一种哀伤的氛围之中。酒店的前台、餐厅的服务员、出租车司机,都在谈论整个案件。小美看到新闻了,晚上值班,睡觉的时候会害怕。

 

我们下山离开青溪村时,山路泥泞,前来调查租客房间的警察顺了一路。一位警察感慨,这样的案件在淳安几乎没有发生过,上一次恶性案件还是94年的千岛湖事件,但那已经过去25年了。

章子欣家门口的小路

 

在车上,梁邓华发了最后一段视频给章军。那时候,章子欣坐在一辆私家车的后排,窗外一掠而过的路牌显示“海山路、万象路”。

 

章军最后一次和女儿通电话,她的声音没有兴奋,也没有快乐,只有难掩的失落。他告诉女儿,她最喜欢的表弟在家里了。章子欣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在象山”,另一句是“爸爸,今天我回不来了”。

>>>>完整章节全文在线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