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找季远,为阿弟报仇。
阿弟才十九岁年纪,生得温雅英逸,如玉般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被季远害死,尸身被扒光衣服挂在城墙之上。
她得到消息之后心如刀绞,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杀了季远。
谢良辰的眼眸重新变得清明。
她不会担心遇见叛军,因为她就是要向宋羡献计,借宋羡的手杀了季远。
阿弟别怕,姐姐来了。
姐姐定会为你报仇,夺回你的尸身,带你回家。
……
宣威侯宋羡带着轻骑回到营地,战马疾驰,甲胄泛着寒光,一股凌厉的威势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将士纷纷让开行礼。
宋羡翻身下马,摘掉头鍪,他五官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微敛,却依旧遮挡不住其中的锋芒。
宋羡从十岁开始跟着父亲进出军营,十七岁就声名远扬,杀伐果断,治军甚严,吞了他父亲景国公手里的兵马之后,更是战无不胜,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大帐内,宋羡看向副将声音略微低沉:“季远那边可有消息?”
副将低声道:“季远大军就在三百里外。”
宋羡转身去看舆图。
副将接着道:“您还记得苏家商队吗?带队的叫何三,一直为我们运送药材。”
宋羡知晓,三年前北疆连绵大雨,只有苏家商队按时将药材送到了广信军,从此之后广信军不少采买的活计都交给了他们,这支商队从来都是按时将东西送到。
宋羡为此还曾将商队管事何三叫过来赏酒问话,对何三这些人宋羡有几分爱才之心。
副将道:“何三说,他家主子要将季远引出大营。”
迎战季远,宋羡有自己的安排,不过有人想要透露些消息,他听听也无妨。
宋羡看一眼副将,副将立即将何三带进军帐。
军帐中站着宋羡和亲信,一股威压扑面而来,但是何三却依旧面色如常,规规矩矩向宋羡行礼。
何三道:“一个月前,我家主人的舅弟被季远带去军营加害,只因为舅少爷发现了季远与外藩勾结的证据,除此之外,季远觊觎舅少爷手中的针盘。”
何三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什和张舆图递给身边的副将:“季远陷害舅少爷是海盗,用了大刑,将舅少爷折磨致死,我家主人要为舅少爷报仇。
主人设下圈套要将季远引出军营伏击。”
宋羡目光依旧幽深,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他拿起那张舆图。
舆图标注的十分细致,圈了一处村子,距离季远军营大约五十里处。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想要一己之力对付军中主将。
宋羡终于开口道:“季远身手不错,身边带着不少随从,即便将他引出来,你们又有什么法子对付他?”
何三从腰间解下一只竹筒,从竹筒中倒出一些粉末,然后打开了火折子,粉末被点燃,烧起一串灿烂的火花。
“火药。”宋羡声音低沉。
这些商贾竟然能弄到火药,宋羡身边的副将握住了刀柄,脸上多了几分戒备和杀机。
何三跪下来道:“这是主家舅弟从海上带回来的,火药不多,也只能用来算计季远。”
私藏火药已是重罪,不过在宋羡这个谋反的人面前,这罪名又算得上什么。
何三知晓宋羡的思量:“主人只求不择手段报仇雪恨。”
宋羡十岁就跟着父亲战场杀人,手上染血无数,生死早就不能让他动容,何三的主家说的也没错,他能杀了季远,以命换命,的确很值得。
宋羡当着何三的面吩咐道:“让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他不会就这样相信何三的话,但他可以让人去看看情形,若是果真对他有利,那将是他攻打季远最好的时机。
……
谢良辰骑马进了村子,她下马才向前走了几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传来,季远带着一队人马围了上来。
马背上的季远望着谢良辰,谢良辰此时戴着幂篱遮掩了面容。
季远手指一动,手中的石块击飞了谢良辰头上的幂篱。
一张娇美的面孔暴露在季远面前,季远眼睛顿时一热。
美人肤白胜雪,仿佛娇柔的吹弹而破,一双眼眸潋滟似水,嘴唇紧紧地抿着,却像噙着抹微笑。
季远的目光更为火热,早就心痒难耐。
这处村子荒废已久,大多数房屋已经倒塌,只有一处院子看起来还能住人,季远将门踹开,刚将谢良辰拉扯进屋子,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撕扯她的衣衫。
谢良辰用尽力气挣扎,却哪里是季远的对手,季远抓住了谢良辰的襟口,用力一扯,衣衫被撕开。
同时,季远感觉到指尖传来刺痛,季远下意识地低头看过去,指腹上冒出了几颗血珠,如同是被针刺了般。
季远心中登时燃起了怒火,一巴掌就向谢良辰甩过去,他的手刚刚抬起来,谢良辰按动了手臂上的机括。
“嗖嗖嗖”几支箭射了过去,季远慌忙闪躲。
一波箭过后,再无动静。
季远看向角落里的谢良辰,表情变得更加狰狞,谢良辰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惧意。
季远刚抬起脚,立即地感觉到一丝异样,手指被刺伤的地方竟然变得麻木,已经开始沿着手掌向上扩散到全身。
看到季远的异样,谢良辰嘴角微微上扬。
“你这贱人。”季远明白过来,那针上淬了毒。
季远眼前开始发黑,想要冲出这村子,一路回到军营,军营中有杏林圣手,定能为他解毒。
季远顾不得谢良辰就要向外走去,却在这时,谢良辰忽然推着屋子里残破的木架向季远撞过来。
季远伸手想要抵挡,那毒药却让他提不起力气,木架子撞在他身上,逼着他踉跄着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谢良辰的笑容比刚刚更加深切,眼睛中神采璀璨。
谢良辰将手中的火折子丢向季远,声音清澈:“阿姐为你报仇。”
紧接着“轰”地一声响动,所有一切都被突然腾起的火光吞没。
谢良辰耳朵里满是嗡鸣声,脸颊上一片烧灼的感觉,身上无处不疼,灼热的气息冲入口鼻中。
火越烧越旺,谢良辰几乎喘不过气。
谢良辰将要闭上眼睛的瞬间,看到一条人影被人从角落里搀扶出来。
那是季远。
谢良辰眼睛一缩,正当她要抬起手中的袖箭时,季远身边的副将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走向了她。
长刀将要刺向她时,她拨动了机括,一支袖箭径直向季远而去,她不在意那刀会落在她身上,她只在意季远会不会死。
袖箭没能射中季远,但季远的头却忽然掉了下来,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
耳边传来箭矢的声音,季远的几个副将纷纷中箭。
谢良辰抬起眼睛看去,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穿将军甲胄,眼眸幽深望不见底。
谢良辰虽然没有见过宣威侯,但有这样的气势,她觉得这个人就是宋羡。
宋羡盯着眼前的女子,她长发散乱,脸上满是血污,只有一双眼睛中还有几分清明,眼角上的那抹狠厉尚没有褪去。
他赶过来时,看到那女子向季远扣动了手中的袖箭,没有半点的迟疑。
宋羡低头查看女子伤势,腹部被一截断木洞穿,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这样的伤活不下来。
谢良辰嗓子如同刀割般疼痛,如果不是宋羡她可能杀不了季远,她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侯爷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
回应她的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会让人收敛你们姐弟尸身。”
谢良辰心中一热,她睁开眼睛望着远处,模模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阿弟的身影。
阿弟正在向她走过来。
都说临死之前会看到家人,如今她相信了,因为她的阿弟来接她了。
“阿弟。”谢良辰想要去拉阿弟的手。
不经意间,宋羡目光扫过那女子的领口,她衣襟微微敞开,半块羊脂白玉掉了出来。
宋羡目光一缩,那块玉并不名贵,上面朴素的花纹却让他很熟悉。他曾寻找这块玉十年之久,一直没有结果。
宋羡心中一阵慌跳,不禁伸手又去拉扯那女子,想要将那玉佩看清楚。
却在这时,女子忽然抬起了眼眸,嘴角含笑再次开口道:“阿弟,我们回家。”
宋羡感觉到手掌一软,被那女子紧紧地握住。
指尖攀附上他的那一刻,天空忽然一亮,一道闪电仿佛将天空劈开,宋羡眼前满是刺眼的白,而后一切都被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