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了这袁家小姑娘,以前总是起早贪黑的大人,渐渐地变得规律起来,有时日上三竿才上朝,晚上很早便回来了。
好像是有家室的男人一般有了牵绊。
不过,大人,您老跟袁家小姑娘约定的是酉时,您怎么在酉时之前就回来了,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果然是恋爱中的男人伤不起,恋爱中的老男人更伤不起。不过怎么感觉大人有点不开心呢,大人能够这般神情外露还真是少见啊。
这世间能够让北堂赫亦为之动容的恐怕只有袁姑娘的事情了。
炎彬跟着北堂赫亦翻身下马,看到张轩宇在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等待着,心里面很是鄙夷。
这小子武功武功不行,偷奸耍滑倒是一流,最近因为跟袁清菡走得近,居然平步青云升了统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袁清菡正所谓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炎彬料想这小子找大人,定然是关于那跟屁虫的事情。果不其然,张轩宇跑到北堂赫亦身边,抱拳行礼道:“大人,有些事情想要跟您汇报。”
北堂赫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向府内走去,说道:“到书房说。”
张轩宇心中咯噔一声,看大人这种情形,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也是,大人神通广大,耳聪目明,什么事情能瞒得了大人呢?
眼下大人之所以让他进去说,无非就是想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看来等会儿要说得要多细致有多细致才好。
在洞察人心这块,武功处于劣势的张轩宇比起武功高强的炎彬来说,还是相当占优势的。
到了府内,北堂赫亦说道:“炎彬,你且退下。”
炎彬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还是说道:“是,大人!”
袁清菡从袁氏医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比跟北堂赫亦约定的时间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她站在袁氏医馆的高台上,看着已经是墨蓝色的夜幕,抬起素手敲了一下脑门儿,自言自语道:“袁清菡呀袁清菡,你能不能长点心啊,怎么一工作起来就忘乎所以了呢?眼下好不容易……”
眼下好不容易跟北堂赫亦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如今又变得不上心,落在北堂赫亦的眼中,定然会认为她始乱终弃,有始无终。
她可不能大意失荆州啊!
这些心里话,她当然只能放在心里面,不能够说出来啊。
绛珠也站在高台上,看着自家小姐一副懊恼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实在是想不明白,在小姐的主持之下,袁氏医馆运作如常,小姐为什么还愁眉苦脸呢?
“小姐,您怎么了?”
袁清菡说道:“没什么。”
她踮着脚向马路两边张望了一下,急不可耐地说道:“阿坤的马车怎么还不来啊。”
绛珠对天翻了个白眼,说道:“阿坤这才刚出门,您以为他是神仙啊。”
袁清菡回身抬手敲了绛珠的头,说道:“最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跟我在这儿贫嘴。”
绛珠吐了吐舌头。
她家小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待她就跟亲姐妹一样,打的也不疼,雷声大雨点小,可是嘴上却不饶人。
袁清菡刚好看到一个医馆的伙计牵着马从后面走了过来,她想都没想,匆匆下台阶,边走边说道:“绛珠,你自己坐马车回去啊,我骑马回去。”
绛珠急的下了台阶,跳着脚说道:“不行啊,小姐,太危险了,绛珠跟你一起走。”
袁清菡已经向那伙计知会了一下,然后翻身上马。
那马匹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了一声,绛珠赶紧让到一边,然后便看到她家小姐镇定自若地拉住缰绳,那马翻腾了几下,便温顺地站定了。
她家小姐骑术精湛,在京中的贵族小姐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就说刚才那个情形,若是旁的小姐定然吓得梨花乱颤。
但是她家小姐偏生镇定自若,气定神闲,游刃有余,英姿飒爽,实在是可盐可甜,这样的妙人儿,真是便宜了那北堂赫亦。
袁清菡拉住缰绳,说道:“你放心,我会武功,不用担心。”
说着便策马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绛珠本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了也是徒劳,只能闭嘴了。
袁清菡来到首辅府门前,正想先进去跟北堂赫亦打声招呼再回柳园。
毕竟超过了约定的时间有一个多时辰,不说一声实在过意不去。
但是呢,柳园那里也不能不回去,再玩一些不露面,她的爹爹和娘亲肯定会急疯了。
所以她的盘算是先打完招呼,然后回柳园吃饭,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回到房间,再偷偷溜出来,跟北堂赫亦私会。
她的算盘打的噼啪响,但是一切全都被柳园门口高台上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儿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原来,柳如烟看袁清菡还是不回来,有些急了,便让袁瑞鸿去门口等着去。
袁瑞鸿饭饱茶足,拎着蛐蛐笼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面,左等右等,也没有见到袁清菡的身影。
真害怕阿姐会发生什么意外,正想回去向爹娘汇报情况,好早些派出人去寻找。
脚都迈进高高的门槛了,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袁瑞鸿出于惊讶,退回来查看,就看到袁清菡骑着高头大马停在了首辅府门口。
袁瑞鸿惊喜万分,叫道:“阿姐!”
说着便提着蛐蛐笼子兴奋地跑下台阶,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差点绊倒。
他却不以为意,站稳了之后,便向袁清菡跑去,喊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袁清菡没有办法,看了一眼首辅府的门口,心道:被发现了,看来只能从长计议咯。
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门口的守卫看到袁家小姑娘来了,心想,他们家大人肯定很高兴,大人高兴,他们就高兴。
袁清菡策马向袁瑞鸿这里走来,马儿走的很慢,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才袁瑞鸿摔倒的一幕,袁清菡看得真真儿的。
于是离得还有几十米远便说道:“鸿儿,你下次小心些,磕疼了又哭。”
袁瑞鸿边走边撇着嘴说道:“我是个男子汉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呢。”
袁清菡到了袁瑞鸿身边,翻身下马,低身抱住袁瑞鸿小小的身体便将他抱到了马背上。
待袁瑞鸿坐定之后,袁清菡打趣道:“这是你说的啊,哭得时候可别忘记了。”
她这个弟弟哭得时候嘴巴长得大大的,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总是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不行。
袁瑞鸿特别喜欢骑马,但是奈何年龄小,柳如烟怕他摔着,总是不让他碰马。
今日居然能沾阿姐的光骑上马,心里面很是欢喜,所以对于袁清菡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却一个劲儿地说道:“阿姐,能不能把这匹马在府中多留几日,我想跟它玩玩。”
袁清菡笑道:“你先过了娘亲那一关吧。”
袁瑞鸿撇着嘴说道:“那怎么可能?娘亲才不会答应。”
“那不就得了,我也爱莫能助。”
“阿姐……”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真是美的享受。
待袁清菡和袁瑞鸿进到柳园以后,两锦衣卫骑着马出现在个守卫们的视线中。
看二人看向袁府的神情,这两个人分明是被大人派去保护人家小姑娘的。
终于明白袁小姑娘没回来,大人连问都不问的缘故了。
因为对于袁姑娘的行踪,大人一直了如指掌。
我的个乖乖,大人对袁姑娘还真是用情很深啊。
袁清菡来到柳园门口,在门口的众锦衣卫中并没有见到张轩宇的身影,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扯着袁瑞鸿走进院子。
因为袁清菡回来实在太晚了,一家人已经吃过饭了,让刘妈给她留了饭。
厅堂里暖黄色的光铺洒在门口的台阶上,偶尔有小飞虫飞过,院子里能够听到夜虫的鸣叫,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袁惟寅坐在桌前品茶,他的手里正握着一个乳白色的茶杯,里面盛着清茶,上面冒着白白的烟雾。
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了,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忙忙碌碌过后,终于可以如此悠闲地休息一下,品品茶,或者是练练字,好不快哉。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陪陪夫人。
袁惟寅边品茶便看对面的柳如烟,她正低垂着头绣一方手帕。
柳如烟家里个个都是刺绣高手,她也不例外,这都得益于家人的教诲。
这么多年了,柳如烟一闲下来就会绣点东西,一家人衣服上的图案,靴子上的图案,还有小荷包,小手帕等等,都出自她的巧手。
因为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她根本就闲不住。
袁惟寅喝里一口茶,说道:“太暗了,别绣了,当心眼睛。”
柳如烟头也没抬,清声说道:“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我要在菡菡出嫁之前多给她绣点东西,作为陪嫁。”
袁惟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从菡菡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给她缝制嫁妆,这都绣了四年了,你还没……”
袁惟寅突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慌忙闭了嘴。
果然看到柳如烟一双眼睛瞪过来,一提到这个她就伤心坏了,她给袁清菡绣了得有好几柜子的嫁妆,但是却被贼人一把火烧了,她当时哭得肝都疼了,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这可是她四年的心血啊,就这样付之一炬。
袁惟寅只能不停地安慰:“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就好了。”
这几日好不容易没那么伤心了,袁惟寅又哪壶不提提哪壶,能不瞪吗,这真是自找的。
袁惟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慌忙岔开话题,说道:“闺女,闺女终于回来了。”
柳如烟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兄妹来牵着手说笑着走过来。
袁惟寅看着柳如烟冷冷地看向袁清菡的模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见到袁清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兴过。
养女儿必然是要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
不过说这话的袁惟寅心虚不心虚,最女儿奴的就是他。
袁清菡看到柳如烟冰冷的目光,吐了吐舌头,笑道:“娘亲,我回来了。”
柳如烟冷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姑娘家家的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饭都让刘妈给你热了好几回了。”
她这个闺女妥妥的一个工作狂,刚接手袁氏医馆的时候,甚至忙得晚上住在医馆里。
这一年因为袁氏医馆已经慢慢运作正常了,回家的时间早了很多,但是晚回来仍旧让柳如烟很是不满意。
经常把怨气撒在袁惟寅的身上。
袁清菡冰雪聪明,早已经摸准了柳如烟的性子,她这个娘亲虽然被爹爹惯得有些任性,但是却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是那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主儿。
只要她够舔着脸,只要她笑得灿烂,只要她甜言蜜语,没多大功夫,她的娘亲就被她拿下了。
袁清菡松开袁瑞鸿的肉乎乎的小手,上前抱住柳如烟的胳膊,将头放在她的肩头,笑道:“娘,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早回来。”
袁清菡见柳如烟又有一大箩筐的话要说,慌忙说道:“娘,我好饿啊,真的好饿,我想吃饭。”
袁惟寅一听女儿饿了,瞬间没了原则,不再明哲保身,说道:“闺女饿了,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吃饱了再说。”
柳如烟瞪了他一眼,说道:“闺女这样都是被你惯的,每到我要说她的时候你就替她说话,你再这样,看还有人敢娶你闺女吗?”
袁惟寅楞楞地说道:“没人娶正好,我养闺女一辈子。况且放眼天下男儿,有几个人能够配得上咱闺女的,没有!”
柳如烟撇着嘴,说道:“你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袁惟寅指着柳如烟对袁清菡说道:“闺女,你娘亲说你是瓜,咱以后不跟她亲。”
柳如烟将手中的绣品向他怀里扔去,被袁惟寅接了个正着。
柳如烟怒道:“你气死我算了。”
袁惟寅慌忙走到自家夫人跟前,说道:“夫人,夫人,为夫错了。闺女饿了,我的夫人。”
袁清菡含笑看着眼前这对欢喜冤家,笑得合不拢嘴。
袁瑞鸿则抱着手臂,跟一个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心道:大人真是太幼稚了。
柳如烟这才反应过来,踩了他一脚,伸着脖子向门口喊道:“刘妈,刘妈!”
刘妈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走了过来,手里还各端着饭菜。
“夫人,来了,来了,我一直让人留意着,小姐一进门我便让人热饭了。”
柳如烟笑道:“还是你做事妥当。”
片刻,桌子上便摆了好几道菜,徐徐冒着热气。
袁清菡饿得肚子直咕噜,上手就去拿那个大白馒头。
柳如烟“啪”一下将她的手打开,说道:“净手。”
袁清菡有些不情愿地去门口洗手去了,门口有一个丫鬟端着盆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