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叔,大燕一国之力,财力雄厚,怎么军队垮成这样了。”楚二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说道。
“二少说的对,官军的粮饷不可谓不充足,然而军纪一样滑向了把士兵绑起来活剐都避免不了逃兵的程度,表面是在于当官的吃空饷喝兵血,在于军官和士兵两张皮,将军们靠军队大发横财,士兵们则是能活一天算一天,最终居然能够在军队里形成一个层层克扣层层压迫的局面,这种军队不垮才奇怪呢!”姚长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
“两头吃。”楚二少小嘴吧嗒一声开口道,“难怪姚叔说奸相他们雁过拔毛,蹭蹭盘剥。”
“嗯哼!”姚长生闻言点了点头道,“有时候着军纪能低到什么程度呢?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人吃人的时候就兵吃人。”
楚二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形容太恐怖了。”
“恐怖的在于他是事实。”姚长生黝黑深不见底的双眸看着他说道。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楚二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事出有因,得找到他的根儿才能避免吧!”
“记住了一颗公心,无欲则刚!自然就不会被左右。”姚长生目光暖暖地看着他说道,剩下的靠他自己来领悟了。
坦白讲,军纪的核心就是利益分配。一切行政、纪律、政治措施,最终都要围绕着利益分配来,怎么合理的分配利益就是政治。
用行政手段或者花言巧语,永远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军纪,时间长了纪律一定会崩溃。
“话题偏了,偏了。”何二楞提醒姚长生他们俩道,“咱们说的是军粮。”
姚长生闻言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在大规模的军队到很远的地方去打仗的时候,有个讲究的是就食于敌。运输的不便让这些人注定不会带着太多的粮草去打仗,所以他们就吃敌人的,喝敌人的,以战养战。”
姚长生起身走到书案前端着自己的茶盏走了过来,揭开盖子,轻抿了两口,“渴了自己倒水。”
“我去。”何二楞跑到桌案前倒了两杯水端了过来,放在了小几上。
姚长生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他们继续说道,“以战养战,最有名的就是大燕立国的那位皇帝,人家出征的时候,一人好几匹马,还都是母马,后面还顺带着驱赶着很多的牛羊。饿了就吃牛羊肉,反正也不会变质,渴了就喝马奶。就是依靠着这种军粮,他的军队打下了这二十万里锦绣江山,在粮草运送不便的情况下,还打到了西边大食、波斯。”
“姚叔这是在夸他呢!”楚二少不解地看着他说道。
“该夸的夸,该骂的骂!确实有过人之处,我们不能片面的看问题。”姚长生不偏不倚地实话实说道。
何二楞黑眸看着他们说道,“姚先生说到草原狼,让我想起,一个羯族的军队,这个军队出征的时候会驱赶着大批的女人,白天吃肉,晚上就去享乐,可以说是整个军队的阴暗写照了,不过后来被我们汉家儿郎给灭族了!”
“所以这吃饭作为行军打仗时很重要的一部分,那也是很考验统军将领的水平的。在古时的吃饭有明确的分工,有人负责清洗,有人负责做饭,然后排着队去吃,不过,为了防止有人下毒或者别的原因什么的,一般都是轮着班去吃饭的!”姚长生清澈正直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
楚二少现在是深有体会了,“嗯嗯!”
姚长生澄净的双眸看着他又道,“基本上在宋朝以前,我们的士兵在打仗的时候吃的特别的简单那,用小麦,或者栗,稻什么的放在大锅里一起煮,有条件的会加一些肉啊,菜啊什么的配上珍贵的盐巴,一顿军粮就做好了。”
“行军打仗很是辛苦。”楚二少这些日子感悟,“一点儿也没有诗歌里写的那么让人心潮澎湃。”
“所以啊!国之大事在于祭与戎,不要轻易的起兵戈!”姚长生刚毅的脸庞看着他说道。
楚二少受教的点点头。
“二楞,这次你带队,务必全歼了驰援的官军。”姚长生面容冷峻地看着何二楞说道。
何二楞站起来双手抱拳道,“末将领命!”
“我在这里等着你的捷报。”姚长生温润如玉的双眸看着他温柔地说道。
何二楞吃过了晚饭,带领兵马朝设伏的地点撒丫子狂奔而去。
而红衣大炮也装上马车,不甘落后的,策马扬鞭飞也似的奔去。
中军帐内,晕黄的烛火照亮一方天地,楚二少躺在单人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烙饼呢?”姚长生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轻轻的摇着扇子看着他说道。
“姚叔,这人好走,可这红衣大炮怎么走?”楚二少一骨碌爬起来盘膝坐在床上看着他说道。
“京畿之地官道还是保护的挺好的。运送红衣大炮完全没有问题。”姚长生闻言轻笑出声道,“这里平原多,不像山地那么困难。”紧接着又道,“就是翻山越岭咱也不怕,红衣大炮可以拆卸下来,兄弟们背着也行。”
“啊!还能这么操作。”楚二少惊讶地看着他说道。
“这有何难的。”姚长生眸光温和地看着他说道,“快点儿睡觉,别忘了明儿的操练。”
不会因为他是皇子就通融,从上船那一刻,楚二少就跟着普通兵卒一样,日常操练,从未懈怠。
“哦!”楚二少躺了下来,姚长生起身点燃了驱蚊的熏香,又吹灭了蜡烛。
*
一切都在姚长生的算计之内,有心算无心,何二楞这仗打的前所未有的爽。
因为炸的爽啊!
将驰援的萨拉汗二十万精兵给炸懵了,毫无还手之力。
当城墙上的燕帝看着萨拉汗的尸首,两眼一黑,差点儿没一头栽倒护城河里。
“姓姚的你怎么敢?”燕帝哆嗦着手指着他黑着脸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道。
“我已经干了,还有啥不敢的。”姚长生好心地又道,“尸首放这儿了,你们可以打开城门领回去了。”拍着胸脯道,“本副都督仁慈,既没有将他大卸八块,凌迟,更没有鞭尸。”朝城墙上的燕帝拱了拱手道,“我说燕帝啊!投降我皇上仁慈还能给你个好结果,负隅顽抗,下场估计比他还惨!”想起来又道,“燕帝别白费力气了,你找来多少燕军,我就给你灭了,还省得上门找他们,麻烦死了。”非常认真地说道,“多谢燕帝配合!”
姚长生视线看向身旁的楚二少道,“走了,回营。”
两人骑着马,带着护卫队,朝营地策马扬鞭。
*
“啊!”燕帝气得冲着姚长生狂喊道,“姓姚的朕一定要把你五马分尸。”
姚长生闻言回头,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微微一笑道,“我等着。”继续刺激他道,“通常失败者,才这么放狠话的。这叫什么?无能狂怒!”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燕帝双眸的恨意如利剑一样射向姚长生,可这有什么用,幼稚的很!
“皇上,萨拉汗怎么办?”奸相看着盛怒中燕帝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朕扔到护城河里喂鱼。”燕帝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难不成还要朕将他风光大葬了不成。”
“陛下,陛下,大敌当前,不能被姓姚的给扰乱军心。”奸相闻言忙劝道,“陛下如果这么做,全天下很快就知道了,到时候谁还会来救驾啊!”
“陛下万不能中了姓姚的奸计。”奸相看着燕帝苦苦相劝道。
燕帝给气的牙齿咯咯作响,最终来了一句道,“这事情交给你了。”
“臣遵旨。”奸相领命道,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意气用事,看着姚长生越来越远去的背影,这小子真是很难对付啊!
杀人诛心,真是知道哪儿疼戳哪儿。
而且投降的话自己与他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只能血战到底。
奸相招手让人通知萨拉汗的家人,打开城门将人给抬进城内,先好好收殓,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日后,再入土为安。
御书房内,燕帝黑着脸看着文臣武将道,“诸位爱卿,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现在不能在出去求救了。”奸相首先开口说道。
“如姓姚的所说,这无论多少人来救援,都会被他给打伏击,咱可在也受不起这死伤了。”奸相脸色难看地说道。
“姓姚的就那么点儿人,他怎么能将萨拉汗给全灭了。”
“就是,就是。”
“城墙下只是部分人而已。”太尉三角眼非常不甘心地看着他们说道,“最主要的是他手中的火器,红衣大炮和震天雷。”目光看向龙椅上燕帝道,“它们如箭雨一般,杀伤力太大,这多少人马都扛不住。”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楚九能打败江州的反贼的六十万水师,两千艘战船对六千艘战船,靠的就是在战船上红衣大炮和各种火器。”太尉三角眼看着他们说道。
“朕怎么不知道?你们就这么瞒着朕吗?”燕帝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说道。
“启禀陛下,臣有上奏的。”太尉立马跪下出声道。
估计这案头还有臣的奏折呢!
燕帝紧绷着双唇,黑眸集聚着风暴,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奏折?朕早八百年都不上朝了,就更别说奏折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诸位爱卿,现在该怎么办?”燕帝阴沉的眸光看着他们说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无尽的沉默,大殿安静的针落可闻。
“说话啊!”燕帝陡然拔高声音道。
这让大家怎么说,必死之局,神仙难救。
“陛下,咱们跟出城跟他们拼了。”
奸相闻声瞥了一眼开口的兵部侍郎,这家伙平日里默不作声,胆小如鼠,今儿怎么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居然敢硬气的跟人家拼了,你拿什么拼,拿命拼简直是傻缺。
燕帝动了动嘴,破口大骂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终于体会到孤家寡人什么滋味儿了,平日里马匹拍的吧吧响,吹的兵力天上有、地上无的。
号令一出那是横扫天下,今儿灭了这儿,明儿灭了哪儿,他娘的哪儿都没灭了,人家打到家门口了。
到这关键时刻了,居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场面又一度的安静,静的令人可怕,尤其燕帝那阴鸷的眼神,让人汗毛乍起,大夏天感觉冷飕飕的。
燕帝瞥了沙漏一眼,大眼瞪小眼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呃……”燕帝突然出声,让他们一个激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陛下,虽然这么说为时过早,也会使得陛下勃然大怒,可臣还是要说。”奸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不起。
“相爷要说什么?”燕帝神色和缓了许多看着他说道。
“请陛下早做决断。”奸相额头伏地闷声说道。
“什么意思?”燕帝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说道。
“陛下,臣说了您会勃然大怒。”奸相声音颤抖的说道。
“朕恕你无罪,说吧!”燕帝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陛下,这燕京城怕是要保不住了。”奸相飞快地说道,紧张的额头上冒出的密密麻麻的汗滴落在了手背上,顺着手背落在了光滑明镜的地板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不出来,是不要命了。
相爷疯了!
在场的其他的同僚闻言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燕帝手伸向了书案上的茶盏,大手紧紧的攥着茶盏,克制这将它砸向相爷的冲动。
燕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相爷说说理由吧!”
奸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听进去了,直起身看着燕帝说道,“姓姚的能灭了萨拉汗驰援的二十万大军,咱这京城能守几日。”
“相爷咱们墙高城阔。”
“那能抵挡住红衣大炮和震天雷连翻轰炸吗?”奸相微微偏头看着他直接说道,“就算城墙炸不开,那城门呢!那可是木头做的。”
“呃……这咱跑了,实在无颜见列宗列宗啊!”
“你与燕京城共存亡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下去见列祖列宗了吗?”奸相眸光犀利地看着他直言不讳地说道,“谁说咱们逃跑了,这是有计谋的撤离,保存力量,谋求他日东山再起,重新夺回燕京城,这才不辱没了先祖。”
逃跑就逃跑吧!说的在天花乱坠的,他还是逃跑。
还计谋?跑了今生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糊弄三岁孩子都不相信。
“陛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在城失,咱还有反攻的机会。与燕京城共存亡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奸相掏心掏肺地看着他劝道。
“咱们能往哪儿逃……”燕帝猛地又改口道,“往哪儿撤呢!”
“咱得老家草原啊!大明的军队多是南方人,多是步兵,骑兵的话,他们的的马匹都少的可怜。咱们学习先祖,组建骑兵。咱的铁骑曾经横扫天下,我们亦可以。”奸相深吸一口气道,“他们的水师再厉害,离开了水也是一堆破木头。”
此话一出说的在场的人心潮澎湃的,热情高涨。
“相爷说的对,他们到了草原估计连路都找不到。”
“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到了草原那就是迷途的羔羊,任咱们宰割。”
“对对对!撤回草原,用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咱全占了。”
“诸位、诸位!”太尉看着一个个兴奋的脸通红的同僚,“咱现在被困燕京城,能突破重围吗?”
先别想以后怎么恢复祖宗往日的荣耀,先想想眼下吧!人家的大炮如果架起来,咱能躲的过去吗?
呃……一句话让殿中又安静了下来,比之前更加安静。
*
姚长生和楚二少两人回到了营地,耳边乍然听见了熟悉的鹰唳声。
楚二少抬眼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黑点儿,“姚叔,是啾啾,是爹爹来信了。”兴奋地跳下马道,“肯定是有好消息了。”
啾啾一个俯冲下来,落在了楚二少的马鞍上。
“姚叔,快点儿,快点儿。”楚二少激动地看着姚长生催促道,啾啾的脾气太大,一般人不敢靠近。
“傻蛋它们跟啾啾相反,热情的很。”楚二少神色哀怨的看着啾啾道,“你怎么不学学它们。”
话音刚落,啾啾鹰隼般的眼神看向了楚二少。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啾啾最棒了。”楚二少很没出息的‘投降’道。
姚长生摇头失笑地从啾啾的腿上拿下了竹管,拆开了信件,勾起唇角笑道,“齐鲁拿下了。”
“太棒了,这下子就剩下大燕了。”楚二少高兴地拍着手道,又好奇地问道,“怎么拿下来的。”
“走咱们进营地再说。”姚长生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马童,与楚二少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大帐。
姚长生坐在交椅上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楚二少道,“信上写的简单,围而不歼,他最后投降了。”
“投降了。”楚二少微微摇头道,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抬眼看着姚长生道,“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他会以死抵抗呢!”
“自从南汉王被灭了之后,那些所谓的义军都纷纷归顺皇上了,在金陵城养老了。”姚长生轻哼一声道,“他们扯旗造反,本来就没有大的志向,说句不客气的当时因为活不下去才杀官夺府的。后来有吃有喝的,美人香,英雄冢。”
“我还担心他万一头脑发昏跟着官军夹击咱们怎么办?”楚二少嘿嘿一笑道,“毕竟他们都跟墙头草似的。”
“他到不会,这些年一直跟官军打个你死我活的。结了死仇,不死不休。”姚长生沉静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你可以查查他的出身,父辈是被差爷给逼死的,家破人亡。”
“差爷?”楚二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
“收税的差官。”姚长生幽深的双眸看着他说道,“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这下子唐叔肯定打的不过瘾。”楚二少笑呵呵地说道,“不知道会不会闹脾气,他可是带了不少的震天雷和红衣大炮的。”
“呵呵!”姚长生闻言摇头失笑道,“估计知道咱的战果以后,会捶胸顿足的。”想想那场面,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那也没办法,唐叔晕船,真要在海上漂几个月,真会要命的。”楚二少不厚道地笑道,看着信最后一行,“哦!唐叔率兵要与咱汇合了。”
“就是不知道能否赶上。”姚长生眸光深沉地看着他说道。
“啊!”楚二少闻言眼睛一亮道,“姚叔,怎么要发起进攻了吗?”
“嗯!”姚长生面容冷峻地看着他说道,“他们可能要跑了。”
“跑?往哪儿跑。”楚二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说道。
“往草原跑,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老家。”姚长生幽深的双眸看着他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还以为他会有些骨气国破城亡,以死殉国呢!”楚二少轻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