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窗内,一名并不年轻的女子正忙着搬动各式各样的聚光灯,将焦距尽数投向紫檀木上的一块紫水晶晶洞,室内登时被一团紫色火球吞咽。
离挺进迷幻水晶屋尚有数十步之遥,唐鸣就被人潮硬生生隔开了,他作梦也想不到小店居然也有这等风光时候,不由得对女儿好生佩服起来。
一连挖开五,六具头颅后,唐鸣毫无准备的遭放射紫光刺痛了眼,他那对眼睑顿时像失灵的仪器猛然地眨巴着,在难以计数的开合中,他终于对事情有些了然,想必女儿又做了甚么好事了,他的火气一股脑儿的燃烧了起来。
玻璃门被甩开的同时,他的声音也如雷响起:"小情你到底在做甚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常常在踏进屋里莫名其妙的饱受女儿惊吓,幸好年逾五旬的他,心脏尚且强而有力,这才没让有谋财害命之嫌的女儿奸计得逞。
而唐季情呢!!忙的不亦乐乎的她哪有闲暇理会他人专注的搬动着左侧两个聚光灯,不停的为光束移形换影,希望藉由不同的尝试引发水晶不同的反应与变化。
对于这份研究工作她相当热衷,而且执着,往往忙的废寝忘食而不自知。
该如何启动水晶磁场又该如何释放它的能量载在书上种种诡谲神秘现象又该如何引蛇出洞她钻研了许多年,几乎试遍了每一种方法;先是利用五行导引,见水晶毫无反应,便改以其它方法尝试,所有看的见的物品无一幸免,然而遍试百法后,顽石还是顽石,总是无法点石成金。
神秘的水晶不该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头,她确信这点。
"小情~"唐鸣贴在她耳际嘶吼,终于将她自宇宙中斥回。
她皱着鼻头不悦的回应:"甚么事啦,爸你叫的我耳朵都快废掉了。
" "你又发甚么神经有时间每天抱石头怎么不去交个男朋友" 唐季情从鼻里哼出了声:"男人哪有水晶好玩。
" 她的嗤之以鼻惹来唐鸣欲怒的目光。
"水晶有甚么好玩它可以变成人照顾你吗还是能像阿拉丁的神灯随手搓两下就出现巨人来帮助你"他不满的责问。
"爸爸~我又没缺手缺脚的干嘛一定要别人照顾!!女人没有男人又不会死,还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她不以为然的抗议着,她不抗议还好,这一出声倒把唐鸣给惹毛了,下一刻她的耳朵就被高高的拎起,他对着她的耳朵恨恨的开始咬牙 "你给我听好: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在三个月内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我就把迷幻水晶屋顶让给别人,让你永远没机会再和这些臭石头厮混。
" 三个月ㄟ!!她要上哪去找个男朋友回来他这不是明摆着要图利某人吗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究竟给唐鸣下了甚么蛊,让他凡事都是一面倒。
她是他的亲生女儿ㄟ,怎么不见他对她关怀备至过反倒是那个外人尽是得到他的垂爱。
真是够了 "爸~你真是不讲理。
我可是你的女儿ㄟ,哪有老爸像你这样逼迫自己亲生女儿的。
"水晶屋可是她的最爱呢!!她花了多少心血在这间店上,而她的父亲居然以顶让此店做要胁,她要不举牌抗争才有鬼咧 唐鸣无动于衷的冷哼:"不讲理就不讲理。
总之,三个月后你交不到男朋友就别怪我了。
现在把你这些怪东西都给我搬走,我们这是店面,你弄了这些鬼玩意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我是在做实验."无辜的嘴噘的老高,继续试图说服父亲。
"老爸~你听我说." 不过唐鸣显然听不进去了,他不耐的打断她的话咆哮着 "还杵在那干嘛还不去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玩意收一收是不是要我帮你搬去垃圾堆" 唐季情只好开始不情愿的收拾她的宝贝道具,诚然不服气到了极点,但也无可奈何。
看在父亲独力扶养她长大成人的份上,她只能听从,不敢拂逆。
说来他简直就是她的克星,万物息息相关,一物克一物,注定的。
她叹着气慢吞吞的将聚光灯陆续撤离,让店面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实验无疾而终,既没的玩也没事做了,唐季情又开始习惯性的没事找事做。
她巡视着每一个玻璃柜,将搁在里头像沉睡了一世纪的晶石取出搓搓揉揉着,直到每一颗水晶得以最光辉亮丽的面貌呈现,她才满意的将它们悉心归位。
"水晶,水晶,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尘垢玷污了你的纯净无瑕。
"她边拭边说,声柔如水,脸上还飘着甜甜的微笑。
对于宝贝女儿的异常举止唐鸣早已司空见惯,除了苦笑外,他还觉得非常想哭。
他不光担心女儿早晚会神经失常,更忧心的是自己会先她而疯。
唐鸣揪着眉心极力忍耐着问:"你在耍甚么宝" "爸,我这哪是耍宝"她大声抗议。
"水晶是有灵性之物,女儿我是在激发它的能量ㄟ。
" "它再有灵性也不过是块顽石,要是它真的这么通灵,你叫它给你找个男朋友来给我看看。
你要在这么和石头厮混下去,我怕你早晚会得神精病。
" 宝贝女儿甚么都好;读书一级棒不说,悟性又高,人又长的漂亮,偏偏只爱石头不爱男人,都三十二岁高龄了,却从未谈过恋爱,皇帝不急倒先急死他这个太监了。
唉!唉!想起老婆死前千叮万嘱的要他好好照顾女儿的,这会儿把她教成这样,日后魂归九泉他要拿甚么脸去面对老婆!!光是想想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似的,直教他喘不过气来。
"紫水晶能开启智慧,白水晶能去煞,茶晶能强身治病我天天和它们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得神精病爸,你就别再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了,除了水晶,我谁也不嫁。
" 听听,这是哪门子论调 她这个爱石成痴的癖性连唐鸣都受不了,更遑论旁人了。
但也不能就此断言她精神异常,撇除对水晶的过份狂热外,她倒也没有其它的怪僻性,也或许光这点差异便教人吃不消了,其他的缺点也就不足为奇。
记得八岁前她还是一个正常活泼的小女孩,常常一出门就玩的忘了回家,还得他拿着棍子在她身后猛追才能把人追回,简直有点活泼的不像话。
但自从在东区某家水晶艺品店昏倒后,清醒过来的她竟有着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放学就窝在迷幻水晶屋直待到关店为止,每回看见她把玩着水晶一副满足而陶醉的模样,他的忧心忡忡就越演越烈。
现在各式各样的水晶成为她身上的标准配备,而且这种变态的爱恋程度正持续加剧中,几乎到了不释手,不离身的境界。
唐鸣还想对女儿说些甚么,一名打扮入时的来客打断了他的思绪。
"欢迎光临。
小姐需要些甚么吗" 女客自然而然由唐鸣接下。
唐季情仍自顾自的把玩水晶,无暇分神,趁父亲忙着招呼来客的机会她可以专心一意的观察水晶又无须忍受父亲的打扰,简直是一举两得。
不过.视线悄然的滑向正忙着对话的主客两人,一抹无奈感油然而生。
不知道这回父亲能够支撑多久但愿求救讯号别来的太早。
"这个粉红色的水晶很漂亮,是甚么水晶" 闪着一抹异样光彩的眼神淡淡的落在透明玻璃柜上,女客的手指在特定位置上轻轻点落,在唐鸣随手取出定点物置落桌上供来客遴选的同时,她的眼光却又飘忽的移开了。
"这叫做粉晶,女孩子最适合配带了。
它可以促进感情发展,也可以为还没谈过感情的人带来美妙的爱情..。
"唐鸣的介绍词才说了三分之一,女客已不耐的扬了扬眉冷哼了一声结束话题。
这呢这又是甚么女客的注意力转向一只圆形坠子,皎白的晶石本体上散发着如月光般的通透光辉,令观者不自觉的心生爱怜。
"这是月光石,很漂亮对吧!!女孩子一看到它通常就会爱上它了。
它和粉晶一样都是主爱情的。
你要不要试试我拿出来给你看.。
" "老板知道每一种水晶的名称与用途,那用法呢老板也知道吗" "用法小姐的问题挺有趣的。
一般的水晶不是用来佩带就是用来摆设,哪还有甚么特殊用法!" 运气真好遇上了一名怪客,若非顾及礼貌唐鸣肯定老早就爆笑出来。
"你要我取出来给你看看吗" "唔!!不用了。
"纵使对月光石不经意的滋生喜爱,却仍能瞬间移转注力,而她打进门起眼神始终飘忽不定,在无数水晶宝藏中似有所寻。
"那个呢那是甚么水晶" "那个是黄水晶..。
" "那个呢" "绿幽灵。
" "这个" "茶晶." 两人便在这一问一答中耗费了将尽两个钟头,店内三分之二的货品都被点名过了,而来客非但不曾有进一步指示,似乎还有着离开的打算,眼见交易就此停滞不前,唐鸣赶紧对女儿打出sos的讯号。
"老板,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水晶的名称。
我要走了.。
" "小姐,你再等一下。
" 讯号频频,女儿却是避而不接,最后唐鸣只好搬出店长兼父亲的权威来,好让她乖乖听令行事。
"小情~快去招呼客人。
"当然他也不忘向客人致歉的应有礼貌。
"真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忙,我请我女儿帮你做进一步介绍。
" 就知道会这样。
平常叫他有空多多认识水晶,他怎么说都不肯,这下好了,三天两头打出SOS讯号来,偏偏她又不能狠心不理,实在是有够烦人了。
碍于对象是自己的父亲再多的微词唐季情也得压下。
在丢了一记白眼给唐鸣后,唐季情这才笑容可掬的迎上前来取代了父亲的位置。
"小姐,我们这家店不光是知道水晶的名称与用途,连用法我们也知之甚详,只是你得先告诉我你的需求,我才能提供你最好的建议。
" 打从客人进门她就仔细观察过了,女客的眼眸顾盼,态度却显得不急不徐,肯定是有所目地而来,也或许是为了寻求某特定物吧!!尤其在问了水晶的用法后,女客更是言简意骇,看来那句话绝对是个关键,所以唐季情也选择以此开端。
经她这一唤,虽然成功的止住女客离去的打算,但对方也并未因此折返,显见去意仍坚。
"喔!!连老板都不懂的事你会知道吗"女客一脸孤疑的打量着唐季情;她有着一双少见的清澈眼眸,秀致的五官,白里透红的粉嫩肤色,连表情都搭的恰如其分,像是透过最高明的手艺师展现出来的完美艺品。
美则美已的脸蛋总是适当的掩住她的实际年纪,令她看来倒像是25岁的黄金女子,这样的唐季情实在无法让女客相信她有多大本事。
"我不懂生意。
我只是个痴爱水晶的女人。
"嘴角微扬,一丝柔美的笑容翩然而起,再加上那双眼眸中显见的诚意与坦然,竟诱发了女客不自禁的披露原由。
"事实上我是因为最近搬了新家,一直都住的很不平静,我听人家说水晶在这方面有相当的功能,姑且抱着一试的心情来,但你的老板却令我相当失望。
" 女客蔑视的眼神探来,唐鸣的脸色顿时浮起臊红,表情极为尴尬,一连藉几次深呼吸修复色泽才终于复原。
"原来你是家宅不平安,所以想买些水晶镇宅是吗" "可以这么说。
" "听你这么说一般的佩饰并不适合你,你愿意考虑一些另类水晶吗诸如攻击性的水晶..。
" "攻击性水晶水晶有这种分法吗"听都没听过的说词肯定是卖家用来推销产品的托辞,才刚营造出的信任感立时瓦解。
"当然有。
一般的水晶佩饰吊饰都是防御型的水晶,主要在消极的化去负能量,导正正能量,或是被动式的改变某些生态,它产生的效果是极为缓慢的;攻击型的正好相反,它可以主动的分化或是凝聚磁场,直接对人体产生变化。
" 有点道理,女客态度顿时谦恭了起来。
"那你可以帮我介绍吗" "我很乐意。
"唐季情转身自另一个玻璃柜中取出一只外形奇特的水晶石,然后对女客说:"这种水晶的磁场远远超越一般水晶。
无论任何水晶在使用前都得经过一道手续,叫做启动,否则它的能量是无法正常释放的。
" "启动"又不是机器要如何启动难不成水晶有隐藏式开关吗女客大惑不解。
"甚么叫启动你拿的这个水晶模样很奇怪." 这是她纪眉第一次看见这种枪型水晶。
"你是不是觉得它的样子很怪长的像一把枪"明确的看见纪眉点头后,唐季情才接着说:"这是激光柱,它的威力与妙用你用过就会知道了。
我要教你的是方法是如何启动它,和如何制做结界,以确保你的居家平安。
" "结界是甚么" 在对专有名词晕头转向的同时,纪眉对唐季情的信赖感同时也增加了几分,能说出这些不为人知的词汇,想必对水晶确实知其所以吧 "结界是一种无形的防卫罩,是现实与三度空间的安全措施。
首先我先教你如何启动水晶;你将水晶置于手心中,透过心灵冥想的方式想像白光在手中滋长,再与晶石联结,这就是所谓的启动了。
"她边口述边将水晶递给了纪眉。
"水晶是有灵性的物质,所以你要用心灵去感觉它,而不是透过肉眼。
你要不要自己试一下" 纪眉被动的接过水晶,一股冰凉的感觉随着晶石窜入掌心内,延着手腕的肌肤带进她温热的心去,顿时她全身上下都被一种通体舒畅的舒适感掳获。
"有感觉吗" "感觉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晶的关系。
" 这是纪眉与水晶的第一次接触,因此她无法分辨何者才是来自水晶的真实感受。
"再试试这个。
"唐季情取出一碇小小的黑曜石晶球,然后从她手中接过激光柱,它将两种本质不同的晶石近距离接触,只见两个晶石产生明显的排斥现象。
"看见了吗这就是水晶本身的磁场产生的作用了。
你自己试试。
" 纪眉依言尝试,两种水晶强大的能量感应立即吓到了她。
"我感到它们了.磁场好强。
" 唐季情满意的点点头,微微一笑说:"再来我教你如何做结界。
你用双手紧扣水晶柱,和启动一样,运用你心灵的力量想像白光从顶尖射出,绕着你要守护的范围一圈,如此就完成了结界的设定。
" 纪眉先是点头又摇头问:"多大的范围都可以吗" "对。
无论是范围多大,是室内还是室外,你只要照着我教你的方式做就可以了。
" "小姐,我可不可以留你的电话如果我有任何问题也好有个人问..。
"贩售水晶的商店繁多,但是真正懂得水晶的价值与运用的却是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乐中此道的人,她说甚么也得把握着。
"没问题。
"唐季情取了一张名片给她:"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你有任何问题都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 "谢谢!!"纪眉打量着名片上的名字,不禁呐呐的说:"原来是唐小姐,你的名字真美。
" "谢谢!!我也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纪眉。
"纪眉礼尚往来的回了她一张名片。
"我就要这个激光柱,请你帮我打包起来。
" "纪小姐的名字也很美啊!!你稍坐一下,我帮你结个帐。
" 直到纪眉结完帐离开后,唐鸣才敢现身见人。
"难缠的客人。
"他不满的摇摇头。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批评我们的客人人家纪小姐是个好客人,买了一个水晶柱连价都没杀过哩!!是你自己不多补充些水晶知识的,怎么反而责怪客人呢!!"唐季情噘着嘴落数起父亲来了,可不管甚么长辈不长辈的。
"甚么水晶知识还不是一些故弄玄虚的乱七八糟东西,你又不是女道士尽学一些怪东西回来.。
" 唐鸣极为不悦的叨叨续续说个没完,唐季情只好赶在发疯前转移目标。
"爸,若泉今晚不是要来..。
"她试着提醒他。
"对阿!对啊!!小情~那你先回去吧!!别忘了多准备些菜给若泉补一补。
"女儿的顾左右言他的本事向来高段,只要提起若泉唐鸣的注意力往往就跟着转移了。
想想还真是可怜,棺材都进了一半的老人家了,居然还得为这么一个古里古怪又冥顽不灵的女儿伤透脑筋,要想多活几年怕是难了。
不过想起徐若泉来,唐鸣的脸上总算有丝笑容,这些年来虽然女儿对他平平淡淡,总不如对晶石专注,但他不曾死心,仍然锲而不舍的努力追求着,没想到两人就这么晃啊晃的,竟也过了十几年了。
唐鸣自己对这个无缘的女婿十分好感,问题是女儿不肯接受他也无可奈何。
唐季情依依不舍的放回水晶,但并未即刻走人,她东摸西摸的又拖个十来分钟后,才慢吞吞将她纤细柔美的身段撤出屋外,而她颈项以上的部份还留在门内放话 "爸,我对纪眉一点兴致也没,你最好趁早打消想把我推销给他的念头,别说女儿没有事先提醒你。
" 冷眼,白眼,吭气声加上噘嘴,是唐季情最常做的脸部运动,换来的是唐鸣的低咒声,所幸他的诅咒声被两扇玻璃门拦下了,不然肯定会将走道上的行人一一吓跑。
唐鸣独自坐在柜台后侧生着闷气,他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点教训。
她说甚么来着不嫁人要嫁水晶是吧!!好吧!!那就看他怎么治她!!他的压箱宝勒是在柜台后的暗格里吧!!里头锁着它与他的过去。
他向来不肯轻易开启,为的是怕早年的痛苦回忆不经意的轻泄出来,如今为了他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说也得拼一拼了。
沾附着厚重灰尘的暗格,看来似乎有几十年乏人问津,唐鸣执着一块抹布随意拭着,这块方寸之地才渐渐展露头角。
一本24开页的厚书孤伶伶的躺在那其中,封皮仅以简单的风景月历图片包覆,在一片褪色却仍看的出过去的缤纷色彩上草书着四个大字 恋恋水晶。
翻看内页,原该是黑色的水墨字迹如今已氧化成了淡黄色,上头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字,这本手抄稿是唐鸣父亲留给他除了迷幻水晶屋外的唯一遗物。
他翻开了主目录,眼神在无数的标题中掠过,然后停留在中间某一列上,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大字,如下 水晶与爱情的联结关系 想来他已经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了。
嘿嘿!!唐鸣脸上兀自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七点整,徐若泉准时出现在唐家的大门前,他身上穿着米黄色的西装,外套和长裤上的皱摺被熨烫的十分立体, 就连下摆的摺纹也清晰可见。
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光吃便饭这么简单,倒像是来唐家相亲。
"若泉,坐,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唐鸣以自己人的心态对待他,丝毫没有把他当成外人。
徐若泉五岁丧父,七岁丧母,年纪十分幼小时就进了孤儿院,信赖善心人士的捐助才得以长大成人。
直到他十五岁时,院方安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他才有缘见到这些年来对他提供无数援助的恩人唐鸣,两人遂衍生出一种亦父亦子的感情。
唐鸣对他这个没有父母疼爱却上进心十足的年轻人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一心打着捞来当女婿的如意算盘,徐若泉也确实不负所望,对女儿倾注感情始终如一,可惜他的宝贝女儿却不受教,而且存心和他杠上。
还窝在厨房里的唐季情从半块门板里秀出她那张细致的脸蛋,带着专业的笑容问着坐上佳宾:"两位想喝点甚么" 哇!!现在是到了哪家餐馆吗虽然端着专业口吻,眼神也一迳的温柔婉约,不过深知她性情的人都感到有点假,而以唐鸣对女儿了解,他很难不去怀疑她的用意,肯定女儿又不知道想耍甚么心眼了。
别说唐鸣不习惯,连徐若泉也大惑不解的瞪着她看,或许是没被冷眼相待总觉得有点不习惯吧 "厄!!都好。
"第一次领受唐季情柔情似水的风貌,徐若泉顿时不自在了起来,而他的脸上还老实的泛着红潮,心跳不自觉的加剧。
"小情~"唐鸣则丢给女儿一记警告,要她安份点,别耍花样。
唐季情笑吟吟的捧着一只竹壶走出,她架势十足的为两人斟茶,言行举止总让人不由自主的误以为置身在某间餐馆中,享受着高品质的服务水准。
"两位请慢用。
" "谢谢小情。
"徐若泉的眼神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恋栈不已。
受到她唇边笑意蛊惑下,他端起水杯浅啜了一口,然后下一刻他分明的五官就全都扭曲了。
胃酸指数极速上升,那一口异漾的冰凉被他极力抑止住,才免除了对外放射的窘困。
"好喝吗"唐季情春风般的笑容飘了过来,似乎减去几分徐若泉的痛苦之色。
"好好喝。
" 听出他的勉强,唐鸣心中已然有数,想必是他的宝贝女儿在饮品中施了魔法,徐若泉首当其冲的成了受害者。
唐鸣无奈的频频摇头,对于女儿的恶作剧,他只能以虚弱的笑容代为致歉。
水,他是没胆喝了。
唐季情笑问:"爸,你也喝口试试。
这是我刚刚沏好的;若泉喝的是白茶,你的是绿茶。
" 绿茶!!!!不是甚么怪东东,好里家在。
女儿总算对他这个父亲手下留情,这认知让他颇感欣慰,警戒心也就大大的降低了。
在女儿期盼的眼眸下,他依顺的喝了一口,"嗤"地一声,入口不到两秒的绿茶就全喂了地毯。
他一面挥去沾落在身上的水珠,一面不满的大声咆哮。
"这是哪门子绿茶难喝死了,我看说是洗脚水还差不多。
" "有那么难喝吗"唐季情跟着斟了一杯喝光,舔舔唇不悦的说:"不难喝啊!!我觉得还挺好喝的呢!!我看是你们不爱喝吧!!故意找藉口搪塞。
" 徐若泉搔着头问:"小情,你这茶是怎么煮出来的" 能煮的出这么难喝的茶水也不容易吧 "没甚么特别的啊!!就像煮白开水一样。
" "你有没有放不该放的东西进去"唐鸣小心翼翼的问。
"没啊!!"想了想,又说:"喔!!你是说水晶吗" "水晶这和你沏茶有甚么关系"换唐鸣不明白了。
"水晶养水啊!!你们没听说过吗水晶养水可是有学问的,养的时间还不能太长,不然就失了意义了。
"唐季情一副专家口吻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眼前呈现铁青的两张脸孔。
"水."天啊!!徐若泉在心里哀号着。
那些石头不知打哪来的,别说消毒了,说不定连洗都没洗就进了水壶里了,还被他三两下咕噜咕噜灌下肚,也不知道会不会细菌感染,要命喔!!他作呕的冲进浴室开始冲唰他的嘴巴。
"若泉喝的是白水晶水没错吧!!那我的.该不是绿幽灵吧!!" "爸你真聪明。
"猜对了,她笑着给他一记奖励的吻。
唐鸣闻言整张脸都垮下来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苦瓜脸。
粉晶啊粉晶,你的魔力何时才会发挥出来拜托你行行好,在我尚未发疯前救我一命吧!!唐鸣只能暗暗祷告着,希望水晶真是有灵有性,终能聆听他为人父母的衷心祈求。
我就看你们能撑多久。
唐季情水灵灵的眼角闪过一抹心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媚动人了。
"要吃饭了吗两位坐,我去上菜了。
"说着迳自移师厨房去了。
虽然勉强除去了反胃的余毒,不过徐若泉的好心情也相对半文不剩。
任凭餐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可口佳肴,徐若泉还是没毫无胃口,他唯一的意愿是忙着补捉唐季情穿梭的娇俏身影,其余的早已无法引起他的兴致。
最后一道青菜上完唐季情也跟着坐下来了。
"两位千万不要客气。
请用。
"一派主人的模样。
唐鸣使着筷子拨弄着菜肴,检视了半天倒不曾发现任何可疑物品,然而打死他他也不信女儿没动过手脚。
比起他的光明正大的翻动菜肴,徐若泉的表现显然含蓄许多,他只敢以双眼遮遮掩掩的探测着,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显示他的疑虑。
"你炒菜时有没有加甚么不该放的东西进去"唐鸣还是不放心。
唐季情装傻着:"甚么是不该放的东西青菜葱盐巴高汤肉片胡椒粉还是."她故意留半句给他猜测。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还是,你快说你究竟又添了甚么"不着痕迹的圈套让唐鸣不自觉的陷进去。
她无辜的噘起嘴回:"爸,我不知道原来辣椒是不可以添加的。
真对不起,我加了两只。
" 哼!!上当了吧!!我就不信斗不过你。
她暗自得意着。
"你.."唐鸣气的无法开口。
他到今天还没被女儿活活气死是祖先庇佑,外加老天眷顾。
算了算了,别气,千万别气,怎么说他也不能不顾女儿颜面,好歹也得等事后才来论罪行罚。
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他的声音才终于平稳下来。
"没加就好。
来,大家吃饭吧!!" 他率先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嚼着,咬了几下倒没发现甚么怪味,而且味道也还挺不错的,他这才敢热烈的招呼徐若泉用餐: "没有任何异味,这些菜应该不会有问题。
若泉,你别客气,尽管安心吃吧!!" 听听!!这是甚么论调,好像唐季情吃饱饭没事做专做无耻勾当似的,真是气死人了。
这顿饭总算是平平静静的度过,唐季情除了边吃边玩弄着白水晶手镯外,倒也没有其它惊人之举,徐若泉和唐鸣的戒心才逐渐卸去。
"我帮你收拾。
"徐若泉抢着表现,她也就真的大大方方让他独力收拾残局。
而唐鸣以为两人磨擦少了无疑是好的开始,含笑着在一旁乐观其成。
徐若泉捧着叠的半天高的碗筷笑嘻嘻的走进厨房,笑容并没有在他脸上维持太久,后一刻他的惊声尖叫就在碗盘一片粉碎声中激烈的起和。
果然,她又搞鬼了,只是不知道她这回又做了甚么好事。
就在唐鸣哭丧着脸循声追出时,他撇见宝贝女儿脸上满是胜利的微笑,没想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会再次遭了她的道。
唉!!唉!!唉!! 唐鸣一踩进厨房整个人就獃住了,他和徐若泉像被施法点化为石般,再也无法移动半步,只是用一双死鱼眼瞪着面前的异象发怔。
洗水槽四周散落着残渣细屑,这是料理风暴后的正常现象,倒是不足为奇。
过过热食的锅底沾着些许残羹冷菜,看起来似乎也没甚么问题,只不过是..无数的晶亮在锅内眨着眼,那恐怕才是他们受惊的原凶。
那亮闪闪的东西表面十分平滑,大小并不均称,形状也各异奇趣,但唐鸣和徐若泉仍能一眼认出那些加料物居然全是水晶,也难怪他们会被吓的魂飞魄散。
喝水晶的净身水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还得吃水晶拌饭,别说水晶本身洁不洁的问题,光想到菜肴是石头炒出来的,他们两人就忍不住弯腰作呕了。
情况比较严重的是徐若泉,他原本就有轻微的洁癖,这会儿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将所有未经卫生检验合格物彻头彻尾自胃袋出清。
"小情~你实在太不像话了"唐鸣气的张口欲吼,却被身旁呕心沥血的吐了一地的徐若泉转移了注意力,他连忙趋前相扶,带着满怀歉疚的开口: "若泉,你有没关系??要不要到医院拿个药吃??" 徐若泉的嘴尚不得闲,只得藉助挥手致意。
唐鸣眼见视为半子的徐若泉被女儿恶整至此,火气越烧越旺,当下直奔杂物间取出家法,仗着盛怒之余挥鞭直下,朝唐季情的背部狠狠挥落。
她完全没有闪躲,倒不是因为愧疚,只是为了赌气而已!!谁教父亲总是一厢情愿的迳自决定一切,从来不问她的意愿,这让她觉得十分懊恼。
父亲挥下的鞭子没沾到她身上,却是尽数让徐若泉承下了。
这个傻瓜竟然以身相卫,着实让人意外。
"若泉,你干嘛帮这个死丫头??"唐鸣虽然紧急的撤了手,然而先前的狠棍还是结结实实的甩落在徐若泉后背上。
这样也好,或许这个苦肉计能憾动心如铁石的唐季情也说不定,他暗暗窃喜着,但表面上仍极力疾言厉色的装模作样一番。
"伯父,你也知道我对小情.正是打在她身痛在我心,你要打她不如打我。
"这个混小子平常蠢的要命,此刻倒也精明,肉麻话适时脱口而出。
"你是个笨蛋啊!!看不出小情根本对你无意,她既不在意你,你又何须顾虑她的死活。
"唐鸣明是斥责徐若泉的愚蠢,暗地却是挤眉弄眼的频频示意,聪明如唐季情又怎会毫无所觉。
对方做戏做的如此逼真,唐季情原该竭力配合的,但她实在是憋不住了,这两个人摆明了当她是傻瓜一样耍着,她不禁当场发难了。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要闹你们自己闹去,本小姐可没闲功夫陪你们耍宝。
"她恨恨的丢下一句就转回房去,留下这对老小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徐若泉心灰意冷的说:"看来小情真的对我连半分情意也没。
伯父,这段日子来多谢你努力的想促成我们,可惜我不争气,终究要让你失望了。
" "若泉,你别这么快就灰心,多给小情一点时间,我想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接受你的。
"不!!不能就这么放走他,不然小情的下半辈子还能指望谁??一旦他老死后又该拿甚么面去见亡妻??事情一定还有转机的,他绝不放弃。
"伯父,你的盛情小侄心领了,但是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一切只能随缘。
对不起!!"他的语气十分平稳,并未因为失恋而情绪大受影响,绝非他的情根种的不深,而是哀莫大于心死而已! "小侄先告辞了。
"他向唐鸣礼貌性的告别,然后拉开大门走远,他的节奏快的让唐鸣来不及阻止。
甚么七星阵嘛!!根本就不管用。
好了,现在连唯一的后补人选都落跑了,女儿的未来该如何寄望??难道女儿的今生早已注定孤苦无依吗??还是上苍另有安排??老伴啊老伴,你可别迳自在天上逍遥快活而置女儿终生于不顾。
唉~ 唐鸣正自哀自怨着,脑海忽然闪过唐季情胜利的笑容,想起她刚才的恶行恶状,遂气极败坏的找她喧泄去了。
"小情,你给我出来。
"他在门外插着腰吼叫,一副前来寻仇的模样。
"甚么事啦!!爸~"她不得不打开房门面对父亲,不过直觉父亲想必又要说教了,她脸上的表情委实有些不耐了起来。
"我要你马上去向若泉认错道歉,不然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从牙缝中一个个的挤出字句,他的眼神正恶狠狠瞪着她,活像要将她大切八块似的。
"爸~哪有父亲像你这样逼迫女儿的??"她哀号着。
"你要不去以后就别再叫我了。
"他气忿的落下一句便扭头走人。
"爸~"哀号换成无助了。
这是唐鸣第一次对女儿撂下重话,看样子他是硬下心肠铁了心,这回她不依不成了。
她伫立在门边哀声叹气了一阵,慢慢拖着步伐向外走出。
月白风清,月色在地面清晰的拉出两条人影,不约而同的叹息声直窜幽暗林间的树稍,与风声虫鸣交缠出动人的自然界交响曲。
"爸要我向你道歉。
" 唐季情的语气听来十分无奈,毕竟她是被父亲威胁硬迫而来,并非出于本意,心态上自是不怎么舒坦。
徐若泉耸耸肩故做轻松的说:"用不着向我道歉,你没有甚么好对不起我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亲耳听你说。
"晶亮的眼眸黏着在她脸上,俊挺的线条勾勒出一丝温柔。
"你说。
"她似乎猜的出他的问题,但不愿道破。
"你喜欢过我吗??对我曾有过丝毫感觉吗??"他坦然的眼神在她脸上捕风捉影着。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
我对任何人都一样,既没有欲望,也没有感觉。
"她的眼神掠过夜空中最闪亮的一颗星子,然后兜个圈回头与他接续。
"如果我的话让你觉得难受,我向你说声抱歉!!"情感的缘起缘灭无迹可循,未来的发展也无法预料,但至少此时此刻这确实是她心灵写照。
如他所料,只不过猜想与事实果然还是有其差异;想像或许会让人感到难受,但绝不亲耳听得那般心痛。
"你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我??"他不死心的问着。
"我不知道.。
" 人事千变万化,下一秒钟会发生甚么事尚且不知,何况未来??她不会因为不忍而对任何不确定的事给予肯定的答覆。
很多人相信轮回,爱到深处自然而然的预约来世,但她却不,她宁可相信过好目前生活胜于冀望未来。
"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你还是对我毫无感觉,那么我会自动的撤离,绝不会再纠缠你。
"给自己一个期限,也给彼此最后的机会。
"嗯!!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喜欢我。
" "只是谢谢吗??"他的声音透着苦涩,自嘲的笑随风扬起。
"我想回去了。
"她无意识的抚着手腕上的白水晶镯子,想起她的房里还有无数水晶在等待着,归心似箭的心情逐渐鲜明起来。
"不许回去陪水晶,我要你陪我。
"意外的展现出难得一见的霸气,他自己和唐季情不约而同的一怔,只不过一个显现在脸上,一个将错愕藏在心里。
过份听从无疑是他过去最大的缺点,他曾以为只要坚持到底付出的感情终会获得对方的回应,殊不知凡事得因人而定,绝不适用一套到底的做法。
现在他想通了,不再痴痴的在她身后守候,他决意用直接而激烈的手段求爱。
反正只有三个月,就让他用另一种方式重新来过。
怪怪的!!他从前对任何事总是优柔寡断,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的强势起来??他转性了吗??唐季情大惑不解的打量着这个与她相熟十几年的朋友,总觉得他和平常截然不同,至于是哪不同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好像表现全走了样似的。
他的表现就全走了样。
而他,眼见唐季情栖放在自己掌心内的小手急欲挣脱,他唯一想做的是制服她,再也无暇顾及其它。
"走吧!!我们去赏夜景去。
"他强而有力的握住她的手,扯着她就往另一头走。
"你放开我啦!!你这样一直捉着我,我都不会走路了。
"唐季情使劲的想甩脱他的箝制,但男女的劲力毕竟有别,她竟无法挣脱他。
他的样貌丝毫没变,感觉却是全然不同,他再不是那个性情柔软的让人发毛的好好先生。
"若泉,你有没有哪不舒服了??"她以闲置的手探向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但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徐若泉愣了一下:"没啊!!我很好。
只是很想亲你而已!!" 没错,他真的中邪了,唐季情可以万分确定。
她所熟识的徐若泉是一句话要转上十个八个弯才会出口,现在可不,想甚么就说甚么,前后差异有着天壤之别,谁还能说他没问题吗?? "你今天真的好怪。
拜托你放我回去好不好??等过两天我们再好好聊聊。
"她从没想过徐若泉三个字有一天竟会让她和害怕划上等号,可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怕他。
他不退反进,软硬适中的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他的气息紧邻着她细致的肌肤吹抚。
"我并不可怕,你别怕我。
充其量我不过是一个爱你的男人而已!!"尾音未收,他的唇瓣便已冰冰凉凉的熨贴上她的左颊,藏在她肤下的疹子立即被一一引出,密密麻麻的散布在双臂上。
"哇~"唐季情终于忍无可忍的惊声尖叫了出来,为了力求自保,她反射般的举脚朝他的小腿踹出,他痛苦的表情及即忠实现象回传,趁他吃痛的抱腿鼠窜之际,她赶紧一溜烟逃的无影无踪。
第2章 求婚成功
基于某种感应的联结,唐季情心血来潮的走入那间座落在屋后的储藏室内。
如果她没记错那里应该许多年不曾有人涉足,人烟罕至之处,灰尘肥厚可想而知。
但是出乎意料外的,附着的尘垢却薄如纸膜,彷佛有人先她而来打理过一切了。
储藏室内堆放着无数的纸箱,以及历年来派不上场的任何物件。
唐季情父女向来念旧,非要残破到无法挽救的地步绝不轻言丢弃,所以东西越堆越多,从不见短少过。
她通透的眼神向着周遭巡礼,穿过一层层的大型置物,她的目光忽然被一丝由某层夹缝中射出的金光吸引。
她缓步上前,随着清除障碍物而贴近光源时,她的心情无来由的悸动着,然后她寻着了它。
滚着金边的相框下紧紧的镇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相片上是一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半身照,他正隔着一块模糊的玻璃对她微笑。
唐季情总觉得他炯亮的双眸正盯着自己,她移动方位,照片上的眼睛也跟着她移动,她错愕的揉揉眼睛,赫然发现只是心里作用而已。
他是谁??又为何被父亲弃置于此??疑问像泡泡一个个冒出,打乱了她的思绪。
不知道为甚么她老觉得相片上的人物样貌竟与父亲有几分相似。
"小情,有你的电话。
" 唐鸣的声音在遥远的前方催促着,她赶紧收妥其他杂物,唯独相框另置,过份匆忙下她将它遗漏在原处,而忘了去向父亲寻根究底。
"来了。
是谁啊??"唐季情心里自是不免犯着嘀咕,希望来电的人不是徐若泉就好了,那夜他真是吓坏了她。
"喂,我是唐季情。
请问谁找我??" "你真的是唐季情??"对方审慎的确认着,是个柔柔的女音。
声音陌生的让唐季情想不起这号人物。
"是啊!!" 接着话筒里传来杂讯,有半分钟的时间电话因被弃置而乏人问津,后来似乎转到另一个人手里。
"寄信,是我啦!!有没有空一块吃顿饭??"脆脆的嗓音带着些许淘气自彼端传来,与先前的柔嫩女音截然不同。
唐季情对前后两种声音完全没有印象,但对昵称寄信,倒有些耳熟能详,只不过无论她在记忆里翻箱倒箧的多么彻底,她始终记不起任何蛛丝马迹。
"请问你是哪位??"最后她投降了,选择以最简单而明确的方式获得答案。
"我是淑茹。
你失忆了啊??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
"那个自称淑茹的女孩不悦的向她隔空喊话,似乎对她的失忆极为不满。
淑茹是谁啊?? "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从语气听来这个淑茹必然和她挺熟的。
但是怪了,既是熟人她又怎么会毫无印象??对方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寄信."淑茹的声音转为忧心。
"你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 发生了甚么事??应该不会吧!!说不定是她打错电话认错了人而已!! "我很好啊!!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了?? " "那么请问你是不是叫唐季情??今年32岁,血型o型,巨蠍座,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最讨厌的则是黄色。
你最喜欢的食物是青椒,最讨厌的则是牛肉这样说够了没??" 淑茹的声音清晰的扬起,一字一句深深的敲在她的心房上,她被继之而起的震惊紧紧覆住,整个人都吓呆了。
淑茹原先的嘻笑也尽数为严肃取代。
"够了.."心头闪过一丝恐惧。
这人是谁??为甚么对她知之甚详??她对唐季情的一切了如指掌,而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
这是为甚么??难道真如她说的自己曾经发生过某些事而不自知?? "那就对了。
寄信,我不知道你究竟出了甚么事,也不清楚为何你会无故失忆,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星期五晚上七点我在大亚百货楼上的咖啡馆等你,不见不散。
"那个叫淑茹的女孩迳自收了线,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她心里塞满了疑惑,令她难受的转而求教父亲。
"爸,我以前是不是有个外号叫寄信??还有,你有没有听过淑茹这个名字??"她审视着父亲的脸孔,摒气凝神的收集着他外放的每一个表情,想从蛛丝马迹中挖掘真相。
唐鸣的脸色微微一沉,一抹突容之色被他很快的掩住,他以故作轻松状模糊先前不自觉的郁色,笑着丢给她一个避重而轻的回覆: "有人这么叫你吗??怎么老爸都没听说。
" 光看唐鸣的表情她就能肯定他在骗她,不消说他一定知道属于寄信与淑茹的一段过去,只是基于某种原因不肯对她说明。
那个叫淑茹的女人知道她这么多事,就算不是挚交想必也是好友,可是她却无法从记忆里揪出遗落的轨迹,她的某段记忆彷佛凭空消失了。
这究竟是为甚么??而父亲又为甚么要对她隐瞒??那个叫淑茹的显然和父亲共同参与着她的过去,那么徐若泉呢??他是另一个盟友吗??看来她是无法从父亲那里得到任何答案,如果她想知道前因后果为何,恐怕就得透过淑茹或是徐若泉了。
"那可能是对方打错了。
"她说,极力的配合父亲装傻。
"喔!!对对,一定是的。
"唐鸣拉开有点紊乱的脚步,急急的避开走人,忽然记起了甚么,回过头向她叮嘱:"若泉晚上在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去,千万别爽约了,不然以后就别叫我老爸。
" "爸~"她还想问照片的事哩!!岂知唐鸣撂话完早已开溜走人了,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唉唉唉!!真不知道徐若泉究竟给父亲吃了甚么药,他竟会帮忙帮的如此彻底,连约个会也总要对她百般要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现世报哩!!不过这回因为有谜团等着她去发掘真相,光想就觉得十分有趣,相对的赴约的兴致也就高昂多了。
晚上,唐季情依约赴会。
她穿了一袭绿如蓝的洋装,也施了淡淡的薄妆,当然是给唐父强迫的,若依她的性子不穿条牛仔裤来才奇怪了。
"你今天真漂亮。
"徐若泉一开口就惹来唐季情的呆愣。
这徐若泉究竟是哪条筋不对劲了??连过去从不沾惹的甜言蜜语都出了口,看来他不仅是神经打结了,说不定还被某样不明物体进占了躯壳呢!! "你最近好怪啊!!我们都认识了那么多年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说好听话的,也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了,老是说些怪里怪气的话。
我真的给你弄迷糊了。
" 眉心隐隐约约有些疼痛,唐季情伸手揉了揉。
"我只想给自己一个不同的机会,我不想这三个月又白过了。
" "若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也该是她开口问的时候了,毕竟这个问题已困扰她多时,再不求解,恐怕她自己会率先疯掉。
"你问。
" "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一向信任你的。
"唐季情用一双美眸逼视着他,柔声引他入瓮。
被她的眼神蛊惑着,他只能不住的点头赞同。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淑茹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外号叫寄信??"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同时她的脸贴近他,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则一瞬也不瞬的对他盯梢着。
"淑."徐若泉作梦也想不到她会问这个,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的他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自然了起来,他的表情很忠实的传达出他对淑茹确实并不陌生的讯息。
没错!!无论是对淑茹或是寄信他都相当熟悉,问题是.唐伯父交待过,那些回忆永远都只能是个秘密,既然是秘密,又怎能经他的口向外喧泄??何况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重拾,纵使坦诚一切,她也未必会记起甚么。
该是一片空白,就不可能添上任何一物。
"你知道对不对??告诉我。
"她的小手忍不住欺上他的肩。
他捉下她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内,怀着虔诚的心说:"我不想骗你,你说的我确实都知道,但是我答应伯父在先,所以不便向你吐露实情,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不妨直接向伯父求教。
" "我问过了,他不肯说。
"谈到这唐季情显得有些沮丧了。
唐鸣执意隐瞒一切,徐若泉也因受制于唐父不得不噤口,真相明明就在眼情,而她却没机会掀开谜底,思及此,她就忍不住扼腕了。
"连你我最信任的人也不肯告诉我实情,我想我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她叹了口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明知这是个死胡同,无解可求,多说无益,可是他却不忍见她身陷牛角尖内无法破茧而出,该不该吐露实情?他不禁犹豫不决。
默默的望着她,半晌,他忽然就地取材在一张纸上迅速落下几个字后,然后推向她说:"虽然我不便对你说明,但是这两个人肯定能解决你的疑惑。
" 唐季情接过纸条瞧着,只见上头记载着两个人名及连络电话,如下: 朱淑茹(04)237-5631 陈凯柔(07)849-3456 "这是."唐季情情不自禁的尖叫出声。
果然不出所料,徐唐二人确实对朱淑茹并不陌生,那么.同理可证,她与她想必也有相当程度的熟识,只不过她对已发生的一切没了记忆而已。
谜团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她的心思乱成一团。
"小情,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其他的得靠你自己去发掘。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心底抑郁着不安逐渐加剧。
唐季情感激的说:"谢谢你,若泉。
" 她飞快的作势对着他的左颊准备印下感谢的吻。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徐若泉为之一怔,他不自觉的闪动着脸庞,这一错开她的吻就辗转覆上了他的唇。
就在这间餐厅中,徐若泉终于如愿的与他唯一锺爱的女人接吻了。
这果实得来不易,他当然不会受她的挣扎影响而放弃,他持续在她口中探索,大胆的举止简直到了旁若无人的境界,自然引来无数好奇围观的目光,但他并不在乎。
彷佛过了一世纪长,他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早已肿胀不堪的朱唇,餐厅内的客人以热烈掌声与带着激赏的表情鼓励他的大胆作风。
"好样的,你们俩人如果要结婚我们餐厅免费招待。
"店经理竖起大姆指对他们赞许有加。
"谢谢!!"徐若泉大方的说:"要是小情愿意,我随时等着办喜事,到时请大家一块来参加。
" "好。
" 徐若泉的话引来更热烈的掌声,与更高昂的欢呼声。
而另一名主角唐季情却几乎要羞死人了,她的脸红的像颗蕃茄似的,直想挖个地洞将自己隐藏起来。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问,趁胜追击着。
徐若泉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求婚!!!!!她真想昏倒算了,省得面对众人好奇,鼓舞而又关爱的眼神,可惜她的身子一向很好,没甚么机会让她表演晕倒一幕。
"我."当面拒绝必会令对方极为难看,而她又不能答应,只能支支唔唔着。
"你就答应他吧!小姐,看在他对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就答应他吧!" "对啦对啦!就答应他嘛!我们大家都是见证人,如果他敢欺负你,我们都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 "没错!快点说好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起哄着,被逼急了的唐季情只好无奈的应允:"我我答应就是了。
"被人赶着上架大概就像这样子吧!可恨的是徐若泉居然还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更让她恨的牙痒痒的。
哼哼!这笔帐就先给记下了,她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恭喜两位!婚期订了可别忘通知我们大夥啊!" "对啊!!我们大家都会来观礼,你们一定要通知我们喔!" 众人再度纷纷嚷开了,唐季情的头越垂越低就快与桌面贴平,偏偏徐若泉还兴高彩烈附和着:"没问题没问题,订了日期我一定会通知大家的。
"当然啰!他的喜宴可是众人帮他拱出来的,他当然得回馈大家啰! "我们走了啦!"她还有事要问ㄟ,不然她早就撇下他一个人落跑了。
看徐若泉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根本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愿嘛!她只好在众人鼓噪声中将他拖走。
没想到避至路旁他竟又大胆的吻住她了,毫无防备的她就这么再次献上自己。
喂!她拖他离开餐厅可不是为了让他吻个尽兴ㄟ,他弄错她的用意了吧!少了敲边鼓的人,她使劲的将他推开。
"若泉,我还有事想和你谈谈。
" "甚么事?婚礼的筹备你作主就好了。
"唇是放开了,她的手却被紧紧扣住。
他真的误会了,唐季情只好试图解释:"刚才在餐厅里我会答应是因为不想你难看,因此免为其难的答应你的求婚,你可别真的当真了。
" 徐若泉不以为然的回应:"终身大事岂容儿戏?而且我们是在那么多见证人福证下,婚约自然千真万确。
我已得到你的应允,这几天就会央媒向伯父提亲。
" 哇!!难道这是下棋啊!还起手无回大丈夫哩!算了,这事暂且搁下,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问他呢! "我先问你另一件事。
"不能再让他扰乱她的思绪了。
"甚么事?如果能回答我就回答你。
"他做人的原则倒是没忘。
"你对我家的事知道多少?" "比你知道的还多。
"徐若泉回覆的很乾脆。
他与唐家熟识了十几年,与唐鸣更有着亦父亦子的深厚情感,再加上那段曲折的过去,他知道的事肯定比她多。
"我有张照片想给你看。
照片里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认得,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他是谁。
" "喔!"徐若泉一愣:"照片呢?" "我没带着,待会儿你和我回家看。
" "你有问过伯父吗?"他可不希望自己在无意间做了抓扒子,而依他对她的了解,如果她真的设计陷害他也不足为奇。
"自从我提了淑茹这个名字后,他就一直避着我,我没机会问他相片的事。
"她无奈的长嘘短叹着。
父女俩现在可全是靠着电话线联系,今天这个约会不消说也是唐鸣在电话中千叮万嘱下形成,连此刻她身上这身扮相也不例外。
"那么还等甚么,我们这就走。
" 好奇可不全是女人的专利,这回被强行拖走的人换成了唐季情。
早在唐季情携着徐若泉返抵家门前一分钟,唐鸣就自动自发的消失了,这样不知道算不算另类心电感应?一种倾向于仇人间的直觉反应。
"你看,我没骗你吧!自从淑茹冒出来后,我们父女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她百般无奈的频频发出叹息声,倒让徐若泉十分不忍。
"小情,事情总会过去的,你无须过份在意。
" "会过去吗?不可能吧!除非我们当中有一人率先妥协,但那个先妥协的人绝对不是我。
"她对这点也相当的执着,任何事她都能够退让,独独攸关她自身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追根究底。
"伯父坚持不肯吐露于你,想必有他的道理。
你又何苦硬要伤了和气!"他想劝止她寻求答案的企图与决心,不过她一点也不受教。
"伤了我们父女间和气的人可不是我。
他为甚么就不肯说出实情?莫非他曾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吗?"因为心急,不免口无遮拦。
"你怎么可以这样批评自己的父亲?你可以不认同他的做法,但你不能批判他的不是,怎么说他都是出于维护女儿的一片好意啊!"唐季情的直言连身为外人的徐若泉尚且无法忍受,当下不禁出言维护唐鸣。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该告诉我实情。
我是当事人,我有权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件事。
" 她的脾气和唐鸣如出一辙,同样的又臭又硬。
这个话题看来已无继续的必要,徐若泉适时的转移话题。
"你不是请我来看照片的吗?那照片呢?" "对喔!"徐若泉顺利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去拿。
你稍坐一下。
" 她从房间内抱出一只相框,递给他。
"你看过他吗?知道他是谁吗?" 一来她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二来徐若泉果真对真相了如指掌,就算不能明说,好歹他也绝不会撒谎骗她。
她对他的为人坚信不移。
照片里的人肯定与父亲有着极密切的关系,她很想知道那层关系究竟为何。
"伯父没说过吗?"徐若泉一脸诧异的望着她问:"他从没对你提起过他吗?"他作梦也想不到唐鸣竟会一心瞒着女儿,看来这么多年来他对他的恨意丝毫未曾减少过。
"没。
" 很好,又一个和她有着密切关系的陌生人。
"我要你告诉我他是谁。
"她的口气相当坚决。
徐若泉歪着头稍事思考了一下。
这件事唐鸣倒没有交待过不能说,想来也没料想过早该消失的照片竟有从出江湖的一天吧!!既然并未承诺在先,徐若泉自然也就毫无顾忌了。
"他是你父亲的父亲,你的爷爷。
" "亲生的吗?"不可能的吧!平白无故怎会冒出一个爷爷来!老天爷是在开她玩笑吗?! "当然。
亲的不能再亲了。
"他强调。
"那.他真的是我爷爷?" 唐季情简直快抓狂了。
甚么时候有爷爷的?怎么她都不知道,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问过父亲,父亲总以自己是孤儿搪塞,殊不知他原来也是有父亲疼爱的。
徐若泉点点头,看着她略微激动的表情,他不禁轻轻握住她的手,彷佛想将一股安定的力量藉肢体语言的接触传达给对方。
"我爸为甚么从来不说?在我小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他说他是孤儿.没有爸爸。
"无力的跌进椅内,唐季情薄弱的身子微微发颤着,幸而徐若泉温暖的胸膛始终默默的给予慰藉,她纷乱的思绪才逐渐平抚。
"若泉,我不懂他为甚么要骗我。
他还瞒我这么多事,这是为甚么?"她的背部无力的倚着徐若泉温暖的胸膛,寥以抑止自己身上的微微颤抖,而她的手则从外围环住上他的臂膀,整个人无助的攀附着他。
为了降低她内心的恐慌,他只能藉着更有力的拥抱试图平抚。
"很遗憾,我真的不知道他为甚么要瞒着你。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他是真的很爱你。
这些年来他为了你付出很多,你应该能领会的。
" 对从小父母双亡的徐若泉来说,唐鸣无疑是他心目中最好的父亲人选。
"可是我还是不懂."她的思绪还困在牛角尖里,显然暂时是无法脱困重回人间了。
"任何人做任何事总有他不可或缺的理由,更何况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应该信任他。
"他投给她一记鼓舞的笑容,希望能淡去她的不安。
"可是为甚么该我知道的事却没有人肯告诉我,连你也瞒着我。
"饶是她太过心乱如麻了,以致于身旁的徐若泉沦为箭靶。
"我知道你不平衡,也知道你不能接受这一切,要不是我答应伯父在先,我不会让你受这种苦的。
"除了频频给予安慰,徐若泉根本无计可施。
无论如何他不能供出往事,这不啻是他对唐父的承诺,更多是为了唐季情设身处地着想,他不愿她发现各中的事实,一旦她发现自己失忆的事实,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而会追根究底探明一切,问题是.她的失忆并非借重医疗行为便得以痊癒的。
他的安慰自是毫无作用,她正以一双涣散的眼眸凝视着前方,沉吟甚久后,她才自两片唇瓣中勉强挤出一句:"我想一个人静静。
" 这个震撼教育非比寻常,任谁也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何况她身为当事人更是无法置身事外。
这许多事原先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眉目,她当然不肯就此弃罢休,毕竟这每一件事都攸关自己。
在茫无头绪下,她的慌乱可想而知,此事对她来说已不光是为了追求真相而已,更重要的是她的权利被严重磨灭,无论是谁对自己的身世都有权一探究竟。
"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你要哭,要胡思乱想,要做甚么都好,不过一定要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 这是他唯一的坚持。
他的放心不下彻底剥夺了她渴望自处的机会,连一个人独处的机会也被掠夺,但也不能怪他,因为关心她,自然也就不免以爱为前提而对她有所设限。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单纯意图还是被徐若泉予以否决了。
"不行!我不放心。
" 不想将心思浪费在无谓的纷争中,她沉默了,算是另一种形态的妥协。
时间在彼此静默中悄悄逝去,直到她绷紧的心情渐渐疏缓,某些念头忽然侵入她的脑海中。
除了唐鸣外,徐若泉无疑是第二个最深知事实真相者,而此刻他这个真相显然就在她身旁,对于结果她几乎垂手可得,只要她有本事让他开口。
不!她不能放弃究根究底的机会,一定会有甚么办法让他自己说出来的,他是个人,是人通常就有弱点..有弱点就一定让引出他吐露真相。
是了,爱她,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只是.她该如何持着弱点向他逼供?! "你刚才说最近就要央媒前来提亲是吗?"她美眸一转耍着心眼落下语意不明的话。
"对。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希望越快越好。
"他显然不明白她的用意,当然也对她的企图一无所悉。
"那么我将是你的妻子,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对吧?"更直接的问了。
"对。
"他不解的望着她,猜不出她葫芦里卖些甚么药。
柔媚的风情顿时被一片严厉森冷取代,她淡淡的说:"你是知道我的性情的,我甚么都好说话,但是却有一点非常坚持,你该知道吧!!" "你"他吞了下口水很困难的开口:"你要求绝对的坦诚。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她的用意了。
她的意思极为浅显,如果他真渴望拥有她为妻,那他就必须开诚布公的对她坦诚一切,解开那些困顿在她心里的所有所有谜团,反之,很可能就一拍两散。
那么他究竟说还是不说? "如果你对我坦诚一切,我就答应嫁给你。
"她开了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只不过仍然没有把握会得到他的允诺。
条件确实相当诱人,徐若泉难掩激动的微微涨红着脸,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好几倍,陷在挚爱与诚信的两难间犹豫不决。
"可是我这样如何对的起伯父对我的信任?况且我不知道你事后会不会反悔。
" 也许他不是犹豫不决,而是另有所图。
"你怕我会反悔?我唐季情答应人的事从来没悔约过。
你到底肯不肯?"这次她确实没安甚么好心,她打的如意算盘是得逞后来个脚底抹油开溜跑人,她可不会傻到真的就这样乖乖下嫁。
"我不是不相信你.."这不过是好听话罢了!事实上他的确是不信任她啦!他又不是没有受骗上当过。
"那你想怎么样?"她警戒的问。
这家伙该不是想要她提前履行同居义务吧!如果是那可怎么办才好?平常傻不愣蹬的他,怎么紧要关头会精明起来?!她真是不解。
"你到底想不想娶我?"她再问,有点耐不住性了。
"想,我早就想疯了。
"他坦诚的回。
很好!一切的反应都在她预料中,她柔柔的笑着。
"那就行了。
既然我即将成为你太太,你对自己的老婆还有甚么好隐瞒的。
"她细致的脸蛋慢慢贴近他,眼神直勾勾的在他脸上打着转,将他的挣扎交战尽收眼底。
"嗯嗯!!"他的神情看来仓皇而激动,连哼了两声,却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后,他才再度开口:"可是你现在还不是我太太." 果然!这个死家伙真的打着如意算盘,非要她先有所付出不可。
该死!不过.依她多年来对他的了解,他向来敢说不敢做,而且口说无凭嘛!日后纵使她抵赖他也拿她没折,现再何妨先引他入瓮。
"我的人就在这儿啊!你想怎么我都可以依你。
"一双媚眼再加一口爹声爹气的狐媚嗓音,她就不相信他逃的出她的手掌心。
撒了网还怕鱼儿不勾吗? 说来也是看准了他胆小如鼠的性子,她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还记得有一回他为了追她,几乎采取了全天候盯稍,气的她最后以清凉秀才将他吓跑,而且足足两个星期不敢上门纠缠,她打的也就是这种如意算盘了。
"既然如此,我想预支行使丈夫的权利应该也无不可。
"他望着她,带着一脸奸诈笑容,活像猫儿见了老鼠似的,当然她无疑就是他眼中的那只老鼠了。
喂喂喂!他这次的反应怎么和上回差这么多?而且感觉上好像入瓮的人是她?他几时转性变得聪明起来了?她还努力的想猜透里头的玄机,他却已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迈开脚步便要往她的房间走去了,吓的她只好改口向他频频告饶。
"若泉,你放我下来啦!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还是你想参观我的房间?那可不成!我的房间还没整理好,要参观参观客厅就好了。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啊?"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她更加心慌意乱了起来。
"或许你真的是在和我开玩笑,但我却是认真的。
你放心,我绝对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 他俯身准备以唇覆唇,不过没有得逞,在他盖落前她已敏锐的避开了。
她一面躲一面可怜兮兮的嚷:"你放开我啦!你究竟是怎么了嘛!最近老是一脸阴阳怪气的不说,连个性也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 "随你怎么说都好,反正我是不打算将你放下来了。
还有我倒得先跟你説声:sorry!!关于你想知道的问题,很抱歉我没有答案给你。
" 他终于完全的封住她的唇,让她再也无法开口,而处在极度震惊中的她,只能睁着一双惊恐的眸子瞪着他,脱轨的参与演出。
天杀的!最后关头他居然还是不肯吐实,那.她的身子岂不是白献了?! 不会吧!她该不会就这么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他的迷乱了她的神智,陌生而突戎的感觉令她心生恐惧,理不清害怕还是甚么。
手一松,揣在身上的相框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在仅有的千分之一秒里,他飞快的转身将她护在身后,以避免碎玻璃飞溅而伤到她。
"你有没受伤?有没事?"他紧张的问,忧心自己的速度不够快令她受了伤。
"我没事只是摔着了爷爷."摔碎的虽只是一只相框,她却感到心痛,彷佛那只相框蕴含的不仅是薄薄的一纸,更是一种亲人间的血缘之爱。
她的爷爷在纸上对她露齿微笑,以一双宠溺的眼神望着她。
就在她的眼神与相片上的人目光接着时,她感觉到爷爷的左眼眨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隐约扯的更开了,吓的她手一松又任它落地了。
"怎么了,小情?"徐若泉不解的问,曲身代她重拾照片。
"爷爷忽然对我眨了一下眼。
"虽说是自己的爷爷,但是遇着了异象还是会害怕。
"喔!" 他没有对她的说词抱持任何质疑的态度,只是一迳的深思不语,而她原本疏缓的心情,因这微乎其微的变化再度紊乱起来。
"有没有可能爷爷有话想告诉我?也许是爸根本不理会他的遗言,以致于他连走都走的牵肠挂肚?"她直觉的问,以老爸冥顽不灵的个性极有可能对已逝的唐云置之不理,何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心结怕是结郁过久了。
"不会吧!也许你爷爷只是想见一下可爱的孙女而已!别无用意。
" "是吗?" 一切真如徐若泉所言吗?如此简单?她不以为是。
端看爷爷一脸的欲言又止,她肯定爷爷必定有其心愿未了,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自己能代他了却心愿。
思及此,她微微叹息着。
"唐鸣,我提醒过你的。
事到如今你可怨不得我.." 没有温度的语调带出一句震撼无比的话。
发话者立于一片灼亮里,刺眼的光芒令人无法辨识来人的样貌,只能从夺目的白光中约略看出一团被激光圈成的人形体正若隐若现着。
短短不到两句话,却将唐鸣吓的从寤寐中惊坐而起,直冒的冷汗未因神智的清醒退去,相反的更是汗水淋漓。
它便是令唐鸣对女儿执意隐瞒一切的原因。
与女儿的关系每况越下,为此他几乎想举白布投降,但一想起过去可怕的回忆,他的念头便被打消了。
纵使女儿对他不谅解,他也要拼死守护女儿,绝不让女儿的幸福白白的被牺牲掉。
也曾有过向女儿投诚的打算,但女儿凡事追根究底的个性使他心生却步,他不愿梦中的画面真实重现,更怕日后无颜面见亡妻。
不!他说甚么都不允,就算要他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保护女儿。
竭尽所能的极力隐瞒,是他唯一能保护女儿的方式,纵使得不到谅解,他也无怨无悔。
不能不说他着实有些怨叹,以往和女儿虽然偶有口角发生,但总不如今日今时这般严重,至少过去两人斗法完了,次日八点唐季情仍会准时叫醒他,等他梳洗完毕后,她已备妥丰盛的中式早餐与他共进,餐中也少不得唇上的礼仪。
现在呢?纵使在餐桌上不期而遇,她不仅不和他打招呼,甚至连眼神也不屑投注,简直将他视为隐形人嘛! 他被忽视的够久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女儿彻头彻尾的漠视,那滋味可是一点也不好受。
为了固守自己的权利,享受身为父亲最大的权利:理所当然的接受女儿三餐的贴心准备,他决心主动出击了。
"我的早餐呢?" 唐季情依旧端着她个人的标准反应:没反应,兼置之不理。
她自顾自的对着食物进攻着,对父亲渴望的眼神毫不理会,彷佛和她说话的不过是一团没有形体的空气,无处让她表现自己的谦恭有礼。
该不会又没早点吃吧!唐鸣一张老脸全垮下来了,他很无奈的在她正前方坐下,用手杵着下巴兀自生着闷气。
他们相依为命多时,女儿的任何心机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她想用冷战迫令他投降的企图他如何会不知!哼!简直是作梦。
不说话,不吃饭又不会死,大不了他当个爱喝水的哑巴就是。
唐季情也当真铁了心,不仅从头到尾都不屑看他,更甚的是用餐完毕就一迳离家走出了,两人的关系套句老话倒真的是形同陌路。
唐鸣虽然倍觉无奈,但任何事他都愿意妥协,独独这事,他死都不依。
荡向黑暗的沉闷思绪,激起了连连的低叹声,被突如其来门铃声拈断。
唐鸣懒懒的起身开门,出现在门外的是一脸愉悦的徐若泉,他脸上挂着春风般的笑容,顿时化去滞留在唐鸣胸口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