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侍卫要将他拖走,才高声喊道:“别,不行,你没权利杀我!”
“我乃天子,连杀你一个百姓的权力都没有?”
“您是天子,可您是大周天子,我是百姓,可我是北安百姓,我北安天子,北安官府,北安律法都可以杀我,却轮不到你来杀。”
“那好,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大周天子,能不能杀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将他砍了!”
听到这话,侍卫们自然不敢怠慢,一左一右直接要将仲延鹏拖了出去。
“住手!你们不用动粗,我自己来。叶天,你这个昏君,之前说得那般漂亮,今日终究露出尾巴了,你要杀,我无法反抗,也好,我仲延鹏就用自己的脑袋,让北安百姓看到你们周人的虚伪,让他们不受你们的蒙蔽!”
看着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转身就要走出去的仲延鹏,叶天突然开口道:“站住。”
“怎么,斩首不够瘾,皇帝陛下想要将我凌迟处死么?”
“你还真是有种,一点都不怕?”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仲延鹏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身为北安士子,哪怕是死,也不会被你们周人的淫威折服!”
被仲延鹏怼了这么一句后,叶天没有动怒,反倒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仲延鹏冷冷的问道。
“在梨沙城,我见多了各路牛鬼蛇神,今日,总算见到了一个有风骨有傲气的北安人,我很欣慰,仲延鹏,你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我一个要死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成就?”
听到仲延鹏的话,秋伶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还听不出来呀,叶天刚才是试探你呢,恭喜你,过关了,以后要重用你了。”
“重用我?我……我没什么本事呀。”
“谁都不是生下来就有本事的,本事可以慢慢锻炼出来,可若没一颗爱民的仁心,没有傲上的风骨,那本事越大,危害也越大。”
活了这么多年,仲延鹏从未被大人物如此看重,眼圈不由泛红。
“我,我,我爹,我是不祥之人……”
“对了,听多田里说,你爹是被雷劈死的,怎么回事呀?”秋伶俐好奇的问道。
仲延鹏对这件事很敏感,原本木讷的他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
“我爹是个好人,他是个好父亲,是个好儿子,是个好丈夫,可贼老天偏偏要降下天罚,我,我爹是冤枉的!”
看仲延鹏太过激动,叶天挥了挥手说道:“什么狗屁天罚,无稽之谈,朕相信你,这几日,工人们恐怕不敢动工了,工程先缓一缓,你也休息几日。
工程的事情,朕一定会解决,也一定会为你父亲洗刷冤屈。”
“我父亲,真的可以么?”
虽然仲延鹏心中不敢抱有幻想,可看到叶天微笑着对自己点头,没由来的生出了一股信任。
“那,学生在此,就先谢过大周皇帝陛下了。”
仲延鹏告辞而去后,秋伶俐就忍不住说道:“工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古月人随时都可能打过来,工期不能拖。”
“放心吧,朕……”
叶天的话还没说完,沈若辰就急匆匆走了进啦。
“陛下,公共安全部送来了最新战报在,松氏表明态度要抵抗古月大军,松氏军不敢出城野战,只是龟缩防御,古月军兵分六路,分头攻击松氏家族各处坞堡,主力军队直奔松氏主城。”
相较于梨沙城内出现的鬼神之说,近在咫尺的古月军显然更为重要,叶天接过战报便仔细看了起来。
“按时辰推算,此时古月军应该正在攻城。”
“陛下,要不要派军前去支援?”
“就算要派,也要等到松氏开口,松氏盘踞属地上百年,不是古月人轻易能收拾的,但愿他们能多耗一段时间吧。”
在叶天打定主意坐看风云变幻的时候,松氏主城,正在经历着建城以来最残酷的攻防战。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轰隆隆的从人们头顶经过,浓烟阻断了乙军的视线,四周全是兵器交融乱哄哄的声音。
“我们得加快脚步,不然被发现了大家都得死。”
四名士兵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作为选锋,他们的职责便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四人扛着一尊棺材跑的飞快,如果没有这浓烟滚滚作为掩护,他们根本不可能轻松地从乙军眼皮子下经过。
这一场战役已经僵持了许久,如果不是迟迟攻不下来,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等冒险的决定。
说白了,这些人成为选锋,就没想着活着回来,古月人本就悍勇,这些人,更是悍卒之中的悍卒。
“快到了!”
前排选锋看见了城墙模糊的影子,心中估摸着大约距离咫尺之遥时,大喝一声“起”,其余的人默契十足,将棺材举起,抵进城墙。
终于,乙军守城军发现了异样。
“快瞧,那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怎么像一尊棺材呢?好端端的哪里来的棺材?”
他们除了能看清楚棺材的形状,那四名选锋并没有瞧见,城墙上的浓烟实在是太过于浓烈。
“该不会是敌军的把戏吧?”
其中一名守城军一语中的,此刻,提前设置好的导火索已经燃至棺材盖旁,选锋见状,时机成熟,四人麻利向后翻滚去。
刚滚出不到丈余远的距离,便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板块崩裂开来纷纷砸下,厚厚的泥土砸在选锋身上,差点将他们活埋。
“大家都还活着吗?”
费了好大力气,其中一人将另外三人从泥土堆里拽了出来,他们回头看去,棺材的板子已经被炸飞,城楼被炸出一个缺口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四个人高兴地击掌,随后吹响哨子,按照之前的约定,一旦成功就要发动暗号,甲军便开始进攻。
此刻天空已经像暴雨即将来临前一般漆黑一片,若是能将这黑漆漆的浓雾拨开,倒是能看清楚明媚的阳光。
“怎么回事?”松弓伦听闻响动后愤怒地从身边抓来一名守城军,怒斥道:“刚才那一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刚才有兄弟说看见有人架进来一尊棺材,然后没等反应过来,那东西就炸了。”
“快去看看,我们的城楼有没有事情。”
松弓伦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不好了,将军,我们的城楼被他们炸到一个缺口。”
如果城楼出现缺口,敌军攻打过来可就危险了。
“现在赶紧让人去修!”
“报!不好了,敌军冲过来了。”
真是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松弓伦攥紧拳头,“多长时间可以修补好?”
“最快也得半日,这城墙被炸的不轻,想要修整好,就得把这些残缺的地方都得补起来才行,况且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半日?”
半日肯定不行,甲军就是有备而来的,刚才怎么就大意让他们的人潜入到眼皮子底下呢,想到这里,松弓伦懊悔自己刚才疏忽防备。
其余的士兵听闻城墙破裂,一时间谣言四起。
“完蛋了,我们这下可都死定了,听闻城墙已经破了,我们根本守不住了,大家快点逃命吧。”
几个煽风点火的士兵开始鼓弄人心,原本这些守城军就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毕竟城墙这里易守难攻,敌军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没想到,这城墙说破就破了,到时候……
“快逃吧,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见有人偷偷逃走,其余的守城军纷纷开始心动,再加上听闻甲军已经发起攻击,这些人更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吓得四处逃窜。
“喂!你们都在做什么?”
松弓伦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拔剑大喝道:“谁允许你们擅离职守?知不知道现在情况很紧迫?”
原先造谣的人贼眉鼠眼的低下头准备趁乱溜走,直接被松弓伦的手下拽了过来,“将军,就是这几个人造谣生事。”
还没等这些人开口,松弓伦拔剑一挥,鲜血喷溅在城墙上,这几个人的头颅被他一刀斩下。
“没想到我们守城军竟然混进了奸细,大家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即便城墙破了也不要紧,我与你们一同战斗。”
官兵都世代为松氏家族效力,有极强忠诚度。
如今族长松弓伦亲自上阵,侧面安抚了诸位将士的心,大家情绪冷静下来,决心与松弓伦共进退。
“现在听我的号令,所有人一定要拼死将那缺口堵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这缺口不被攻破,敌军就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若是想做逃兵,可以,现在就走,留下来的人,就是我松弓伦的兄弟,我们同生共死,也要守护住我们的家。”
这话一说出口,谁都不敢做逃兵,大家一哄而上,用自己的肉躯挡在那处缺口前。
此刻,甲军的大部队已经赶到,因为缺口不是很大,所以用火炮轰炸并没有什么太显著的效果,他们便选择用手铳攻击。
躲避在城墙后方的守城军死守着不出来,只要甲军冲过来,他们就开铳,等甲军开铳的时候,他们又藏匿在城墙后方。
这样一来一去,甲军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想要拿下城池,必须攻上去。
“冲!”
一场悲惨的战斗开始了,甲军手持刺刀,每靠近缺口的时候,便被乙军击中,一个两个应声倒下,身后加倍有士兵冲了上来。
手铳每开一枪,都会有上膛缓冲的时间,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给甲军攻击的时机,乙军也换上了刺刀,双方开始肉搏。
一人倒下,身后四五人冲锋而来,小小的身躯堵满了城墙的缺口,一刀一命,谁都没有讨到好处。
天色逐渐暗沉,头顶上的硝烟逐渐散去,金红色的晚霞挂在天空,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这一场战斗持续了半日,硬是没有分出胜负。
城墙内外堆满了战死士兵的尸体,一层堆叠着一层,最后他们只能攀爬到尸堆上战斗,然后越堆越高,直到将这炸塌的缺口堵平。
这些人,用自己的鲜血和血肉,将城墙堵平,甲军再也攻不上来,只能作罢收兵。
鸣金声没响多久,仓和德便怒气冲冲策马来到江东望的面前,质问道:“城墙已经打开缺口,为何守兵!”
“松氏毕竟立足此地百余年,根基温度,官兵有效死之心,如今城中士气未衰,强攻伤亡太大了。”
“混账!好不容易打开缺口你却退兵,再攻一次城,岂不还有将士殒命?人人都说你江东望是我古月名将,这就是所谓名将的做法?”
听仓和德如此狂妄,身旁一名偏将冷冰冰的说道:“岂有此理,老将军为古月征战一生,如何指挥,轮得着你这第一次上战场的皇帝指手画脚么?”
“你敢如此对我说话?”
看仓和德已经动怒,元卫周急忙劝阻道:“殿下,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军中诸将难免有些火气,还望殿下莫要计较。”
江东望也不想给仓和德追究的机会,解释道:“殿下,松弓伦不是镇守的朝廷流官,而是世代经营此地的权贵,可以调动城中一切力量。
城中守军士气未衰,就算攻破城墙,也会有一场巷战,我古月儿郎固然骁勇,可对地形不熟。
巷战又是以乱打乱,小规模作战,反倒对孱弱的北安人有利,我们还要攻克梨沙城,不可折损太多实力。
今日固然破城未果,可一次次消磨之下,城中军心必然丧尽,届时只需城门一破,整座城池,唾手可得。”
江东望不愧是古月宿将,一眼便看出了此次破城的关键,说出了最佳攻城策略。
可仓和德心中依旧不爽,这次攻城,消耗军中反对势力是个一个重要目的,江东望如此老练,自然达不到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