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凉,他脑袋也凉,靠在一起却奇迹的产生了热量。
手凉的人没人疼。
这句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反正每一个手凉的姑娘,后来都或多或少的有过遗憾。
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着嘴笑了,手背上湿湿的触感有点奇怪,但是她很开心。
“快点回去自己擦干,不然不让你在床上睡!”一笑凶巴巴的薅了一把猫头,把薄被盖在他脑袋上。
大白的视线被挡住,刚酝酿起来的煽情感觉荡然无存。
他无语的用脑袋蹭着薄被,尝试自己把自己擦干。
真是的,好不容易想关心她一下,还不领情!
他烦躁的蹭着被,一笑单方面切除了感应,推开窗户无声无息的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使用自己的力量。
当然,天道现在不敢管她,反正她没杀人放火,喜欢在天上到处飞,那就让她到处飞去吧。
一笑现在的高度,大概是一百多米的空中。
这个时代国家没有卫星,没有航空系统,没有随时成像的照相机。
也没有人会无聊到去看天上的星星。
平民忙着生活,富人忙着享乐,星星再耀眼,也早就不是古人诗里的常客。
一笑在天上飞,到处飞。
她比风还快,快到连影子都留不下。
她现在很烦躁,就像208说的那样,她很难过。
事实上她不喜欢多愁善感的自己,这让她想起了那段懦弱无助的时光。
源世界里,她是父亲一手抚养长大。
可父亲很快就离开了,没有庇佑的她曾经活在尘埃里,卑微到连死都没有勇气。
如果不是她坚持下来,成为了大祭司,哪里还有今天这副模样。
凌言熙曾经说她是一个只会奔跑的疯子,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来。
就好像她停下来休息一下,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抢走她的一切。
事实就是如此,虽然没有可怕的东西,但她的一切都会失去,只要她停下来。
她现在得到的所有,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去得到的,没有什么是自己与生俱来的。
不论是她这身能力,还是她现在在系统空间的地位。
就连小橙子,也不是像这样只见一面就喜欢自己的。
她记不起最初的模样,只是知道,小橙子几百世的追随,并不是源于一见钟情。
当然了,她也知道,不会有人天生就具备什么。
但有很多人,出生就生活在罗马,她会得到很多别人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算是一个生活在罗马的人,后来她被泥土覆盖,好不容易冲破封印。
匆匆忙忙走过这么多年,心里始终都没办法平息对父亲的感情。
她一边仰慕崇拜他,一边又恨他。
“碰!”海港市附近的一片大海炸开金色的水花,很多人目睹了这一幕,将那天称为神临。
一笑扎进海里,让冰冷的海水刺激她的神经。
怎么回事,刚才那些多愁善感的思想怎么回存在在自己脑袋里?
她每天日理万机那么忙,怎么会有空去想那些。
而且,她早就记不起源世界的事情了,怎么脑海里的声音好像很熟悉一样?
她爸的样子她都忘记了,怎么可能会有后续的事情。
一笑将灵力运转到灵魂里,整片海水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她的灵魂本像是一团火,蓝色的火。
它有最炽热的温度,也能瞬间冻住世间万物。
现在这团蓝色的火焰中却掺杂着一缕红色。
那颜色接近火的本色,但似乎比火还灼热。
一笑尝试用灵力把那东西分离出来。
没想到刚刚触及到火焰,就受到了排斥。
她的灵魂,在排斥她的灵力?
这种情况太诡异了,但一笑偏偏不信邪,加大了灵力输出,硬生生往灵魂深处探去。
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比肉体上承受的痛苦更加剧烈,但她始终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红色的杂质躲着她的触碰,在灵魂里到处乱窜。
“唔!”一笑闷哼一声,感觉脑袋翁得一下,轰鸣声在耳边回荡,扰得她不禁皱起眉头。
这好歹是她自己的灵魂,那东西最后还是被她扯住。
但把它撕出来时,那种痛感就好像是撕开灵魂。
那东西死死的抓着蓝色火焰,甚至还发出哀鸣声。
好像是另一个灵魂。
回到小世界中,一笑展开一个泡泡空间,隔绝海水坐在柔软的泡泡里。
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也没有表情,以前生动的眼睛,好像也只剩下满天的风景。
她看着手里还在不停挣扎跳动的红色火焰。
这家伙的温度和她自己的灵魂几乎一样,而且比她的灵魂活跃,也更跳脱。
“你是什么东西?”一笑把它拿近眼前,观察它跳动时火光里闪烁的线条。
它是一团火,和自己灵魂的本质很像。
就是只会燃烧,没有冰冻的能力。
撕裂灵魂的疼痛久久无法散去,她现在除了这个气泡和手里禁锢着火焰的法术,已经使不出什么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这一点,火焰挣扎的力度都减轻了。
它贴在自己能动范围的最边缘,无限接近一笑的地方。
柔和的力量从火焰中散发出来,带着治愈的光环。
只可惜,它无法穿透屏障。
白白散发着自己的能力。
小火苗很着急,居然一点一点从火焰中伸出了细长的手臂。
它像一个小孩儿一样,迫切的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而且对一笑散发出非常纯洁的善意。
一笑冷着眉眼看它。
这家伙纯洁得过分,怎么会寄生在她灵魂里?
小火苗忽闪忽闪的,像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还没长全灵智,但是带着纯天然的善良。
它好像不会说话,一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看着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它在自己灵魂里左右自己的思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笑躺在水泡里缓缓力气。
灵魂好像缺了一块儿,但又好像只是破坏后残留下来的空虚感。
不怎么好受,而且疼痛一直在持续,都有点让她坚持不住了。
海里比空气中更黑暗一点,光芒传递到水下需要时间,所以晚上的时候,海里比陆地看起来更浑浊。
她夜视不错,还是无法穿透海水看到更远的地方。
灵魂的痛感持续了好久,她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总之海面上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时间过了太久,她如果再不回去,很有可能会引起梁家人的注意。
她不关心那些人怎么想,就是担心天道给她出什么幺蛾子。
要不是和凌言熙失联,她会和一个小小的天道这么客气?
一笑恢复了不少,就是灵魂的疼痛一直没有减轻,所以她眉头常皱着好像不是很开心。
她恢复了灵力后,第一时间把小火苗封印在虚度空间里,让它没有办法从自己身边逃出去。
这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虚度空间是她自己的创造物。
把火苗封印好,海里还是一片漆黑。
这也说明外面是夜晚,所以现在回去不会太引人注目。
一笑从一个无人的港口上岸,顺着窄巷子来到街道。
本来寂静无声的街道突然传来无数的马蹄声。
“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笑皱着眉,准备到旁边的巷子躲避一下。
下一秒就被一个人影撞到,瞬间倒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
灰尘激起一层层。
灵魂的疼痛完全盖过身体上的痛感,她没感觉到自己受伤了,就是有点生气自己居然没躲过凡人的袭击。
易川没想到他用力过猛,赶紧从一笑身上起来。
只是梁卿月突然从梁家失踪,找遍了海港都没找到踪影。
他见到人活生生的出现在大街上,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怕她在地上着凉,赶紧伸手去拉她:“卿月,你这几天去……哪里……”
街上没有光,但是月色照在一笑脸上。
易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脸上原本没有情绪,现在却一直皱着眉。
而那对最有感情的眼睛里,却没有起起伏伏的波动,安静的好像一潭死水。
她……
怎么了?
一笑无视他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坐到的土。
手心一片黏腻,这才看见一块尖锐的石头扎在手心里,血说顺着伤口争先恐后的往外面流。
易川也刚好看见她手上的伤口,手忙脚乱的在身上翻找赶紧的布料。
一笑无所谓的把石头拔出来,随手扔到地上。
血液顺着手掌淌下来。
感觉不到疼,她就没怎么管,直接无视掉易川和他身后跟着的一大批骑兵,往记忆里梁家的地方走。
易川捏着袖子愣在原地。
她不一样了。
她以前只是不会表达感情,现在连感情都没有。
地上沾着血迹的石头滚了两圈消失在黑暗里。
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她那种仿佛看不见自己的样子,让他心里所有的担心害怕都好像被一把火烧了。
他本不是一个擅长说服自己的人,现在他难过极了。
即便心里在疯狂给她找理由,也没办法平息自己无处安放的感情。
易川把马交给手下,亦步亦趋的跟在一笑身后。
一笑匀速走在马路上。
这几天城里两个大家族疯狂的找人,百姓害怕自己无意间惹到什么大人物,已经不敢随便出门了。
原本晚上还很热闹的街道,现在空荡荡的,没有记忆里的人声鼎沸,让一笑的眉毛跳了跳。
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易川跟着她,看她一路回到梁家,敲响了梁家的大门。
家丁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愣住了,下一秒立马狂喜,大喊着跑进宅子。
“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一笑的眉毛都没平过,皱着眉走进去。
梁家院子里的灯迅速点亮。
住得离前院最近的梁非寒披了件衣服就跑出来。
看到在走廊里慢悠悠走着的一笑非常高兴,小跑着过来:“妹子你可回来了!这几天你去干嘛了?!”
“你不知道爸妈多着急!下次出门你和我们说说!”
他絮絮叨叨的和一笑说着,一笑却仅在路过他的时候点个头喊了一声大哥。
后面的话他都堵在喉咙里。
看着妹妹轻描淡写的从面前走过去。
妹妹这是怎么了?
易川也在这时候过来,看到梁非寒相同的境遇,不太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非寒非常错愕的看着一笑走远的背影:“她、她这是怎么了?”
易川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找到她的时候就这样。”
梁非寒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一向稳重可靠的兄弟。
梁非寒的遭遇,梁家父母也看在眼里,他们互相搀扶着站在院子门口。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们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一笑经过他们,淡淡的点头打招呼:“爸、妈。”
只是停留在梁夫人脸上的视线久了一点,但也迅速的回过头,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
梁非寒和易川过来,扶着二位老人跟着一笑。
她的脚步好像设定好的一样,每一步迈出去的速度和距离都一样,过于规矩了。
易川心里平静了不少,看起来并不是单单对他没感觉。
是对所有人都没感觉。
他听说过一种精神疾病。
就是一个人在经历过非常恐怖的事情后,很有可能会造成精神创伤,轻的就是精神不振,失眠多梦。
严重的会丧失情绪管理,而且没有药物治疗的方法。
一切都得靠患者自愈。
如果真的是这种病症,看起来她现在病得很严重。
这几天,她都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易川不禁有点自责。
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独自承受了极度的恐惧。
人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找回自己的情绪。